第二百七十一章 斷劍

五更末時,馬超與馬岱匯合,此刻馬超正組織追擊,營內也在組織人手撲火。

馬岱所部行軍勞頓,這時候雖士氣旺盛,可人馬俱乏。

步兵勞累,就地休整一段時間又能投入廝殺;而戰馬往往會嚴重透支體能,不易恢複,或透支猝死。

馬岱大口吃著炒粟米,等待馬超的決斷。

已經派出人去追擊,僅僅是追擊潰敗的李緒、李禎二部,但還有其他魏軍需要對付。

如同關羽私兵的蕩寇軍在南三十里外,今夜如果沒有支援、聲援受襲的中軍馬良,那日出天亮之前,蕩寇軍是不會出營參戰的。

不是很好的交情,誰敢夜裡來救你?

夜裡出兵救援,本就有違用兵原則……如果救護目標重大,可以忽略這個原則。

比如田信、馬超,都是必須要救援的存在,優先度高於正常的軍法。

馬良是護軍,鎮守的又是馬超的中軍營,照例來說遇襲,周圍的營壘也要派出小股部隊聲援、試探,以摸清狀況。

哪有這樣不管不顧的?

馬超無法確認蕩寇軍的態度,還在等待,隨馬岱回歸的步騎則加速用餐,準備參加下一輪追擊戰。

夜襲戰就這樣,小股部隊偷襲還行,撤退方便;參加的部隊越多,那撤退的代價就越高。

蕩寇軍不參與追擊,那此刻以新勝之疲軍追擊魏軍……有些懸。

「歸師勿遏,圍師必闕,窮寇勿追,此用兵之法也。」

此刻蕩寇軍軍營里,周倉將案頭擺放的一卷《孫子兵法軍爭篇》拿起,遞給前來督促的馬康,並說:「趙公神勇善戰,早有預防自不懼賊軍襲擾。中軍營壘堅固塹壕寬闊,亦非賊軍能速破。我看是叔常先生過濾了,左護軍絕不會遇險。」

馬康也沒經歷過如此兇險的夜戰,本已堅壁清野的魏軍夜襲隊走到哪裡,依舊能在哪裡縱火,照的北方明煌煌,赤焰衝天。

遙遙觀看,彷彿馬超所在的前營已被烈焰吞沒。

這個時候蕩寇軍已擂響三通晨鼓,全軍將士用餐完畢,正飽餐後消食,等待日出時出營追擊。

追擊是肯定要追擊的,但絕不能在夜裡追擊。

周倉不出兵,馬康無奈,就奔往一側的度遼軍,這是度遼將軍夏侯蘭的駐地。

作為五原郡的塞外常駐邊軍,度遼將軍本就是大漢常備、名號將軍、邊軍大佬,如今榮譽居多。

就如樓船將軍趙累,也就平級轉為伏波將軍,就因伏波將軍是名號將軍,榮譽非比尋常。

夏侯蘭所部也已經完成戰備工作,但拒絕出兵,也拒絕派遣小分隊調查馬良中軍營、馬超前營的信息。

作為老將軍,夏侯蘭理直氣壯:「賊憑仗夜色而來,不知我之心意,故生疑惑,去留不定。我若出兵探查,為賊所偵。賊軍速退,我緩行追擊則勞軍無功,速追必受其害。」

「何況,今中軍營壘穩固,賊難速破。」

「我所慮者,乃趙公所處前營。我當面之賊北遁,有側擊趙公前營之力。」

「因此種種,我軍懸而不動,反而利於趙公守御賊兵侵攻。」

夏侯蘭一席話語,駁的馬康、董恢無言以對。

前軍是關羽的前軍,關羽不督促,全由各營將領自行發揮。

潘濬走後,前軍沒有設立新的護軍、監軍,實在是沒必要。

現在前軍各軍不需要重量級的護軍協調矛盾,處理人事工作;現在前軍各將向關羽負責。

卯時二刻,經過馬康、馬良搜集,左軍騎士在安全的澧水東岸賓士傳遞信息。

此刻距離日出只剩下一刻時間,現在若追擊魏軍伏兵,那屁股後面正好是襲擊中軍大營的這部分魏軍,這部分魏軍為了撤歸己方陣地,為了回家,絕對能爆發出遠超平常的戰鬥積極性。

可如果不追……也來不及追了,現在能做的就是快速布防,阻截襲擊中軍大營的魏軍。

沒有擒捕魏軍中高層軍吏前,現在根本不知道侵擾馬良中軍大營的魏軍主將是樂綝。

不管這部分魏軍主將是誰,這支魏軍能在夜裡穿插二十里作戰,保準是魏軍精銳部隊。

阻擊這樣矢志回家的精銳軍隊,其反撲是非常兇殘的,若不能壓住對方攻勢,己方阻擊陣列絕對會被沖潰。

這裡地形平緩,又無隘口、道路可以堵截,幾乎處處都是路。

阻擊,己方傷亡決然不小。

阻擊的話,又該怎麼阻擊?

集中兵力?那對方化整為零,突圍目標明確,軍隊零散突圍,向著北方跑就行了,不怕軍隊零散後難以再聚。

而這裡距離宛口防線只有三四里距離,如果糾纏廝殺,魏軍接應部隊隨時可以抵達,令自己腹背受敵。

若分散軍隊阻擊……如同張開的漁網一樣想要全吃掉這股魏軍,既不耐衝擊容易被沖開,更怕魏君前後夾擊。

如果盪這個時候,寇軍、度遼軍任何一支部隊主動追擊,那絕對是另一種打法,就是己方夾擊、包圍、吞掉這支魏軍精銳部隊!

只要拖到日出,北府兵就無拖延的借口,一定會出兵來戰。

那個時候魏軍派多少接應部隊,離開防禦工事後,都不夠自己和田信打的!

可恨,偏偏就是周倉、夏侯蘭兩個人不配合。

難道讓馬良率領中軍大營留守部隊追擊?

已經來不及了,中軍營壘里的攻城器械才是重中之重,遠比吞掉魏軍三五千軍隊重要。

要攻堅的戰鬥還有許多,宛口防線只是開胃菜。

如果攻城器械被魏軍小股精銳分隊縱火燒了,那……馬良的腦袋就得搬家,容不得商量。

反覆思索,找出關鍵點之後,馬超氣的牙痒痒,抽出流星劍斬在面前柵欄,劍身盡數沒入。

他試著抽劍,劍柄紋絲不動,馬超抓劍柄左右晃動幾下想把劍拔出,然而一聲脆響後,他拔出半截流星劍。

一側馬岱目瞪口張,其他軍吏俱是神色有異,不安居多。

馬超怔怔看著這口折斷的流星劍,又想到自己送給田信的白虹劍、二次發育的神駒蒙多,心緒擁堵,揚臂舉起斷劍朝柵欄甩去。

哚的一聲,斷劍釘在柵欄原木上。

這個時候百餘北府遊騎兵分成數股游弋前進,避開魏軍可能的伏兵點,打著星散稀疏火把,在馬上拋發箭書。

樂綝正在撤兵,見自西而來的稀疏火把,不需要他下令,所部漸漸收攏的吏士不分先後加速奔跑。

張遼觀戰半夜,至此時不由長嘆一聲:「倒是小覷了此人,本以為鷙勇嗜殺,是絕世勇猛之人,將才尋常。不想用兵沉穩,不見銳氣。」

「晉陽侯,此必龐士衡計策、規勸所致。」

武周率先起身,勸慰張遼:「龐士衡系鹿門山高士,才情不亞其兄龐士元。孟公威、崔州平、徐元直皆有讚譽,不可等閑視之。」

稍稍停頓,武周又說:「此戰若能挫敗敵軍,其吏士志氣沮喪,或許能以天下太平遊說此人。」

策反對方核心軍吏,這種事情不是張遼能參與的,只是微微頷首,展臂示意:「先生且去,容仆拾掇殘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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