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從高空看來,此時的金陵城中無數的街道上密密麻麻的站滿了人群。
人群為首的乃是一群身著儒衫的士子讀書人,他們的身後則是身著粗布的百姓。
他們宛如一道道的浪潮洶湧澎湃,從街道的各個方向對著布政使司衙門匯聚而去!
一時間這街道上竟是人潮洶湧,金陵城似乎有無數蒼龍騰空而起。
原本歷史上,南北直隸只是一個統稱。
其規劃來說,並非是行政規劃。
南北直隸的問府和直隸州與十三布政使司一樣,都是直接歸內閣六部管轄答的。
專南直隸是金陵及附近府和直屬隸州的統稱,北直隸則是京師及附近府和直隸州的統稱。
然而張小公爺這裡歷史走了個叉子,原本應該歸附於金陵留守六部的南直隸州屬居然多了個布政使司。
這一行人轟然殺奔而往,一時間竟然有著煙塵相隨之感!
布政使司衙門內倒是一片清冷,主要是這位上任沒幾年的布政使被轟到了後院兒。
可憐巴巴的跟自己的正房小妾們呆一塊兒,而坐在廳堂里的卻是張誠!
金陵鎮守太監瑟瑟發抖的跪在地上,他這就養老的位置哪裡能跟張誠這樣的京師大佬比啊?!
在這金陵的一畝三分地兒,他還能裝一把犢子。
走到京師里,誰特么會把他當個玩意兒啊!
「且起來罷!跪著作甚。」
然而跪在地上的這老太監哪裡敢起身啊,腦袋磕的「邦邦邦~」作響。
嘴裡喊著:「且看在老奴對陛下還算一片忠心的份兒上,救救老奴罷!!」
「哼~!若非是陛下為了你的小命,咱家何必來此?!」
張誠冷哼了一聲,雙眸微微的眯起:「說說罷!這些年收了他們多少好處?!」
錢能在的時候也收錢,只是沒這小子如此明目張胆。
大明此時算是極為古怪、互相制衡的,一個官府生態。
文官們未必有多怕皇帝,抗旨啥的還能混名聲、養望。
但文官們可怵太監啊!
太監就是皇帝的狗,他們要是被放出來是要撕咬死人的。
哪怕是最後這些狗被宰了,可你一大家子也賠進去了不是。
於是,文人對太監是表面鄙夷、私下裡不肯輕易得罪。
這一點那些也出了舉子、秀才的豪族世家,怎能不知?!
很多豪族琢磨的就是,討好布政使啥的、有京官撐腰未必好使。
說不準啥時候,他們被對手盯上了一發就得掛批。
他們倒是未必會死逑了,可依附於他們的自己未必就能活命啊!
這太監們就安全的多了,尤其是這些個鎮守太監。
能夠被派出來的一則是在宮裡有跟腳,且說得上話的。
二則肯定是受陛下信重的,不然也沒法外放出來作為鎮守太監不是。
所以除非他們自己作死,比如跟那位黔州的鎮守太監一樣傻呵呵的被米魯算計了。
否則的話地位穩如泰山,再多攻訐皇帝也會視而不見。
貶斥神馬的,想都不用多想。
但這些鎮守太監到來後,也不是就萬事大吉的。
他們得給內庫弄銀子,不然陛下、宮裡的跟腳憑啥保你啊?!
那些個豪族大家自然是看到了這一點,所以他們投效到鎮守太監這裡的更多。
「您要的名冊全在這裡了……」
可憐的鎮守太監心裡後悔死了,給宮裡老祖宗使了好幾萬兩銀子在拿下這個位置。
錢通那廝在夷州乾的有聲有色,自己琢磨在金陵也混點兒銀子養老。
沒成想啊,這銀子沒混著自己就要進去了。
這回他交出來的都是實在玩意兒,都是這幾年給他銀子的豪族。
「好了~!且回去等著,這事兒咱家會給你收拾攤子。」
張誠拿過名冊看了一眼,隨即便合了回去。
這鎮守太監凄凄惶惶的站起來,如同喪家犬一般哀哀垂首鑽進了後堂里。
門外的喧囂聲越來越大了,隆隆的人群轟然殺將而至!
士子們此刻感覺自己就像是出征的將軍,那些身後的百姓就是他們的軍卒!
站在人潮之前的他們,感覺自己就像是那時代浪潮上的弄潮兒。
大丈夫生當如是!!
這種感慨一時間衝上他們的心頭,使得他們的麵皮漲紅。
然而他們沒有注意到的是,一雙雙冰冷的眼睛在街道兩側的閣樓上望著他們。
「麻雀六隻、飛蛾二十,余者不過爬蟲而已。」
低低的聲音響起:「麻雀已在掌握中,飛蛾根底已然摸清。爬蟲,便交由白蓮負責罷!」
說著,一隻手絹從某個閣樓的角上被掛出來。
人群中混雜著的些許漢子,眼眸中閃過莫名的神色。
然而那些個讀書子們什麼也沒有察覺,他們此時熱血沸騰其沖雲霄!
似乎哪怕此刻站在他們面前的乃是巍峨泰山,也會被他們一踏而平!
山呼海嘯的附和聲中,他們渾身顫慄彷彿那常年逛青樓的身子骨被注入了無盡之陽氣。
「踏平布政使司!還我朗朗乾坤!!」
終於,開始有人熱血上頭了。
這一聲的呼喝非但沒有人制止,反而是引起了無數的轟鳴。
「踏平布政使司!還我朗朗乾坤!!」
終於,人群殺奔至布政使司門前!
無數條的人流終於匯聚於此,那些領頭的貢生、舉子們互相看了眼。
便有人衝出來撲向了布政使司的大門,猛的「咚咚咚~」的砸了下去。
「惡賊!何以關門不應?!速速出來與我等解釋!!」
「滾出來!滾出來!!」
下面一片的附和之聲,山呼海嘯一般轟鳴炸響。
但他們沒有注意到的是,人群中一些漢子一邊喊著眼珠子卻滴溜溜的轉著。
然而他們噼里啪啦的拍打著大門,卻沒有任何一個人回應於他們。
「惡賊!待我等拆了你這破門,看你還躲往何處!!」
那為首的舉子怒目圓瞪,吼叫著便是要踹開這道門。
眼見一群早已準備好了撞錘的漢子,不知道從哪裡竄出來。
他們嘴裡喊著:「老爺莫動手,且待我等粗人來!」
一邊喊著,一邊將手裡的撞錘往大門上撞。
「咣當~!咣當~!」
狠狠的幾下,這道府衙大門頓時被裝的「吱呀~」作響。
下面的讀書子們頓時歡呼雷動,紅著眼珠子嗷嗷的叫著。
衝擊布政使司衙門啊,這日後與兒孫說起那可是威風壞了。
誰敢說自己衝擊過布政使司衙門,還能全身而退的?!
我等就敢啊!還砸了他的大門呢!
「轟隆~!」很快的,這道大門吃不住勁兒被生生的撞開了去。
紅著眼珠子貢生舉子們嗷的喊了一嗓子,便是要往裡沖。
但猛然間一聲巨響,直接將他們的聲音全數蓋了下去……
「轟!!」
巨大的轟鳴聲突然炸響,那些個沖在前面的貢生、舉子們雙腿一軟「撲通~」就給跪下了。
在他們身後原本慷慨激昂的讀書子們則是瞬間抱頭鼠竄,好些直接嚇癱在了地上。
「公衙重地,不得喧嘩!衝擊官衙,其罪當死!!」
便是在轟鳴聲漸漸散去的同時,一聲怒吼在布政使司中炸響。
此聲洪亮如鍾,擲地有聲!
「擅闖者死!!」
這話音剛落,隨即聽著便是有數十漢子似乎一同怒吼。
跟這些讀書子們剛才的亂糟糟相比,對方的聲音整齊劃一殺氣騰騰!
一時間這原本人潮中自詡弄潮兒的讀書子們,被嚇的腿腳發軟。
那些沖在前面的更是瞪大了眼珠子望著門內,嗷的喊出一嗓子連滾帶爬的竄出來。
人群頓時「嘩~」的一下散開了去,便聽得「咔咔咔……」的鎧甲撞擊聲響起。
一群群身著黑色重甲的身影,從那被撞開的大門處列隊行出。
他們手持長戈、身姿挺拔,軍容整肅、殺氣騰騰!
下面讀書子和百姓們愣愣的看著這一幕,傻呵呵的不敢置信。
此……是何情況?!
這些個軍卒一看便是百戰老卒,他們什麼時候來的布政使司?!
「哼~!誰人敢衝擊布政使司?!莫非是要造反么?!」
一聲冷哼響起,眾人抬眼望去。
卻見一個穿著他們沒有見過樣式衣裳的白面漢子,背著手緩步走了出來。
他身後跟著的則是幾個內官模樣的崽子,殷勤的搬過來一把椅子放在他的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