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6章 蓄積暗湧向澎湃,獵網微張待君來(十)

其實,湛甘泉真實的感覺是:腦子有點兒不夠用。

明明花出去的錢了,怎麼居然算下來還有錢掙?!

帳他是能算出來的,但中間這一切是怎麼規划出來、怎麼核算出來的。

湛甘泉這位多年研究理學的老儒生,就完完全全的抓瞎了。

剛開始聽說這鋪子將會給商賈、勛貴們做生意的時候,湛甘泉還嘆息了一下。

雖然覺著這也能接受,但畢竟經筵辯場這等文華勝地卻沾染銅氣甚是可惜。

但隨著倫文敘的講述,湛甘泉亦不是那種高居廟堂不問農事的腐儒。

是以很快的便只能感嘆,那位玉螭虎化腐朽為神奇的能力。

在以往,如此大規模的營造必然動用無數的勞役。

然而京師之地現在率先將勞役廢除了,同時應運而生的還有原本就逐漸興旺起來的各家作坊。

營造物料所需甚多,於是採購自然增加了。

最忙碌的時候又正好是農閑時期,忙不過來的貨殖會便大量的僱傭人手。

於是乎這大量的增加了百姓們的收入,掙了銀子的百姓又置辦年貨花銷了些出去。

小商販們亦在此時,也掙下了一筆。

「計然之道:小者飽腹糊口安身立命,大者富國強民殺敵無形!」

湛甘泉默念著從《肥堆敘話集》裡面摘出來的話語,心頭有絲絲明悟又有些許惶恐。

難道……難道自己堅持的,都是錯的?!

「大兄,諸家學派都已經開設講學了。大兄是否要……」

倫文敘倒是沒有想到這些,反而是有些憂心忡忡的對著湛甘泉道。

湛甘泉很快的回過神來,微微一笑:「不必!」

「迂岡不必心焦,此時開講又有何用處?!不過是博人口耳罷了。」

言下之意,便是開講的這些人不過是玩雜耍的。

「最終經筵辯場,才是此番重中之重!」

湛甘泉背著手,緩緩的向著一處講學場行去:「我等,聽聽便罷了。」

倫文敘聽得這話亦知曉,自己這是太著急了。

師兄能夠保持這番清醒,卻是難得啊!

的確,現在便是在講學中獲取了舉子們的認可又如何?!

這難道能決定,這些舉子們將來會傳承自己的學問衣缽么?!

顯然不可能的,若是在經筵辯場上落敗……

那他們只會為了科舉,而去學國朝欽定的學問。

所以,此時的講學有意義么?!

對於很多想要藉此讓更多舉子認知的學派來說,這還是有些用處的。

但對於湛甘泉他們這樣,已經接過衣缽發展到必然要藉助國家力量推行的學派來說。

去做這樣的講學就顯得沒什麼大用,當然去聽一聽卻無不可。

「這位玉螭虎,是真撒的一手好網啊……」

背著手與倫文敘走了幾圈講學的地方後,湛甘泉神情變得很是複雜。

湛甘泉的話叫倫文敘的腳步不由得頓住了,便見得湛甘泉昂首苦笑輕嘆道。

「經筵辯場……這經筵辯場上,無人有勝負。贏的,只是陛下而已!」

他的這句話一出口,倫文敘瞬間背上冒出了一層白毛汗!

這話,可是誅心啊!

可這何嘗不是此番經筵辯場的真相?!

如此之多各家學派齊聚京師,為的是什麼?!

不就是為了將自己的學問,錄成欽定的註解傳播么?!

如何能夠成為「欽定」?!誰來決定?!

除了龍椅上的弘治皇帝陛下,還有人能夠做這個主嗎?!

「諸不在六藝之科孔子之術者,皆絕其道,勿使並進……」

「邪辟之說滅息,然後統紀可一而法度可明,民知所從矣!」

倫文敘低著頭,輕聲的說出了這麼一番話。

這是《漢書·董仲舒傳》中摘錄,董夫子對漢武帝上書所言。

那一篇被班孟堅公寫入《漢書》里的上書,通篇其實核心就一句話:

罷黜百家,獨尊儒術!

歷史不過是一個輪迴,歷史只是不斷的一直在重演……

李福達現在也覺著歷史在輪迴和重演,從前他絕對不看好能夠造反成功。

他想的更多的是通過白蓮來斂財,然後通過造反讓那些知道他根底的人都去死。

然後他就可以憑藉著這些錢財,洗白後逍遙的過完這一輩子。

但,現在他的想法不一樣了。

京師傳來的消息多方佐證,弘治皇帝的確會親自出現在典禮上。

因為弘治皇帝打算借著這次機會,徹底讓各家學派站到皇家這一邊來。

不服?!不服的,沒有資格參與到欽定科舉版本的經典標點注釋、註解中。

除了欽定注釋的學派之外,其他的學派恐怕從此只能沒落了。

為此,弘治皇帝絕對會親自抵達現場主持、觀察。

韃靼火篩部與大明在邊境上的衝突,如今越發嚴重。

有消息傳來數千的韃靼頭人子弟,原本就讀皇家軍官學校如今卻看不到身影。

軍校內對此諱莫如深,嚴禁打探傳播出去。

這些消息無一不讓李福達心頭火熱起來,尤其是文傑傳來的最新消息。

文傑現在已經打通了潮白河坊市一些勛貴管家們的關係,可以往京師送人過去。

只是這些人需要集中安置,還得用「工匠」的名義幫著干一些活兒。

但那些名額是名正言順送過去的,即便是數千人也能容納。

兒子李大仁則是通過演示黃白朮,結識了一名宮中內官。

這名內官雖然職位不高、亦不甚重要,卻能夠掌握到弘治皇帝出行的時間。

因為,他負責為弘治皇帝的馬車熏香。

平日里馬車是不熏香的,只有弘治皇帝要出行的時候才會對馬車熏香。

所以,現在李福達已經確認自己可以掌握住弘治皇帝的行蹤了。

手裡有兩個衛所的人馬,現在只是要裁撤轉移一個。

另一邊幾乎完全可以被他所掌控,京師內他可以塞進去足夠的人手。

若是弘治皇帝身在京師皇城內,他便是塞過去幾千人也不敢考慮進攻京師。

但……弘治皇帝離開了皇宮、離開了京師呢?!

且現在大明與火篩之間勢同水火,火篩明顯是劣勢。

作為韃靼現在的汗王,難道他就甘心屈居於大明之下么?!

「大禮!進來!」

李福達深深的吐出一口氣,對著自己書房門外沉聲道。

沒一會兒,房門「吱呀~」打開了。

李大禮躬身入內,返身將房門關上。

「你且帶著晉陽衛我們的人,到京師去!到了地方,文傑自會給你安排!」

李大禮噶你就能躬身應是,猶豫了一下:「父親,此番……」

「我等猶豫不得!!」

似乎知道兒子要說什麼,李福達緩緩的站起身來望著兒子。

「宣府傳來消息,那邊的指揮使已經啟程前往京師了!」

李大禮聽得這話,只能是長嘆一聲躬身應是。

宣府那邊被整頓完畢了,接著下來就到他們這晉陽衛了。

不動彈?!不動彈,那就是等著被國朝直接掃蕩!

保國公朱暉帶著的三軍數萬人精銳,要平推他們這溜雜兵簡直不要太容易了。

「記住,到了京師一切小心為上!萬萬不要惹事兒!」

李福達盯著自己的兒子,沉聲道:「我會讓大仁聯繫你們,不要太引人注目!」

李大禮趕緊點頭,躬身應是。

揮退了李大禮,接著便讓幾個手下逐一進來。

有人需要出關聯繫上韃靼火篩部,要加緊去辦。

有人則是要去聯絡張茂,言語中看看能不拉其入伙。

甚至吩咐完畢後,無數騎從晉陽城內飛奔而出馳向遠方……

是夜,喬裝之後的李福達再次出現在了那所宅院。

書房四周被摒退離開,隨後發生了無比激烈的爭吵聲。

最後陷入沉寂,數個時辰後李福達才離開了那所宅院。

次日,晉陽衛附近的某些老弱被人以兩分銀子的價錢僱到了軍營里。

鎧甲、軍械、糧秣……等等,幾乎都被替換了出來。

幾股人馬分散成數百人的商隊,一部向山丹衛移動。

一部則是竄入了洛川,還有些則是分散向著京師移動。

「終於是來了么?!那廝已是試探我七八回了,還真是謹慎啊!」

朱忠切著「滋滋滋~」冒著油花的烤羊,將羊肉撕扯下來沾上了些許細鹽巴放進嘴裡。

然後滿足的微微眯起來雙眼:「唉……在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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