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足利妙安入大內,太后皇后敘話間

卻見周太后說著,竟是把手上的一串翡翠珠兒褪下來徑直套在了妙安的手上。

妙安見狀頓時瞪大了杏眼,腦袋搖的跟撥浪鼓似的便要開口道不敢。

「長者賜,莫相辭!」周太后溫潤的笑著,拍了拍妙安的手道:「哀家也沾沾你的福氣。」

說著,不等妙安拒絕老太后卻訝異的道:「咦?既是練拳,怎的柔荑竟是如此軟膩?!」

妙安先是萬福謝了太后賞賜,隨即才道:「這是家裡老親兵給公子的方子,做成湯浴可潤膚哩!」

「好像家裡周師父也把這湯浴的方子給了陛下,太后可尋來一用。」

周太后沒有說話只是笑眯眯的點了點頭,隨後望向身邊的陳惟貞。

見陳惟貞隱蔽的回了一個萬福,這才笑著對妙安道。

「來來來……給哀家講講你隨痴虎兒出海、去扶桑的故事!」

有些人估計得說「哀家」這個詞,皇宮裡是不用作自稱的。

但實際上這是得看人、看場合,首先是得要晉太后、先帝逝去這才有資格用「哀家」。

這是禮教中「夫為妻綱」的體現,用「哀家」是表示喪夫之人,無比哀戚。

這個辭彙的轉變,是於《禮記·雜記上》「祭稱孝子孝孫,喪稱哀子哀孫」接過來的。

而且這是正式會面中的自謙,如同「朕」這個自稱一樣是用在一定場合內。

生活化裡面大多用「老身」這類辭彙。

這就跟你出去正式場合,跟人介紹或提及自己,禮儀點兒會說「在下」。

回到家裡,你沒事兒肯定不跟你媳婦說「在下」這個詞兒的。

周太后在見妙安,張皇后則是在坤寧宮內接見了代表著扶桑的足利鶴。

抵達京師後本來足利鶴要先上表請求覲見的,只是那會兒朝堂上下鬧的一地雞毛鴨血。

鴻臚寺報上去後好半晌都沒有回應,於是足利鶴只能是侯著等待召見。

足利鶴本身也無所謂,又不是很趕時間。

每天在莊子里玩耍習武,再有小周管家帶著看看京師繁華卻也是不錯的。

京師可不是金陵、應天府,這京師里的老少爺們對英國公府的情況基本是門兒清。

哪怕是貢生也絕對不會出現馬伯穎那樣,居然腦抽到去勒索英國公府的情況。

穩坐小公爺座下第一狗腿王寶座的小周管家,自然是大多數人都認識的。

能讓小周管家躬身領著採買逛街的姑娘,豈是他們惹得起的?!

今日終於安排上了,上朝覲見完畢皇帝自然是不好直接讓足利鶴回去。

畢竟上次貢生衝擊桃花塢事件,這影響實在太惡劣了。

為了表示親厚便命內官引領這位扶桑公主殿下,往坤寧宮由張皇后接待。

看著面前笑臉盈盈的扶桑公主,張皇后也不由得心下讚歎一聲:這扶桑公主真是生的好顏色!

難怪那些個金陵國子監的貢生們竟是不要臉皮的,要去強擄人家。

足利鶴本來便是有蒙元血統身材高佻豐滿,雖未至妙安的那種程度卻也比一般女子更廣闊。

偏生她又長著一張東方人所喜歡的銀盤面兒櫻桃唇,再掛著瑩瑩如絲的一雙碧眼兒。

無論是何角度看來,這位扶桑的公主殿下都完美的融合了端莊與嫵媚。

「聞公主仰玉公子之才,常住於玉公子草廬內可是真的么?」

聽得張皇后發問,足利鶴微微躬身保持著端莊的笑容輕聲道。

「回娘娘的話,玉公子應邀往扶桑平亂,哪怕在扶桑也是聲名赫赫的。」

足利鶴的話讓張皇后又是一陣感慨,看看人家的十四歲!

再看看自己那倆弟弟,是怎麼看怎麼嫌棄啊!

自從自己父親去世後,這倆狗犢子就跟蹦達出豬欄的荒野大豪豬似的。

帶著一票不知道哪兒搜羅來,不三不四的幫閑四處橫衝直撞。

這也就罷了,還跟周太后家的弟弟鬧將起來打的雞飛狗跳的!

害的自己在陛下、太后那裡,吃足了掛落。

還被言官們參了一本,弄的自己是很沒面子。

「唉……本宮那兩個不成器的弟弟,若是有玉公子半分本事,本宮也就知足了……」

說到這兒又得說一下,皇后是肯定不能用「哀家」這個詞兒的。

用了不是特么咒皇帝去死么?!

所以皇后一般禮儀性場合自稱多是「本宮」,而「本宮」詞並非皇后特定詞。

而是相對一部分宮廷內皇族王室,達到一定條件都可以使用。

首先一點無論嬪妃、公主、皇子、太子……要有自己的封號、宮殿,這才能有資格使用「本宮」這個詞兒。

而且是以上見下才可以使用,你對皇帝、太后肯定不能這麼用。

至於帝後、帝妃之間的稱呼,有叫封號也有叫「愛妃」的。后妃自稱則是「妾身」、「臣妾」等。

有些時候皇帝會叫后妃的閨名、小名,以示親昵。

足利鶴聞言微微一笑,依扶桑禮雙手扶於前躬身道:「若是此事,臣女倒是有些見解……」

若是宮內女官抑或是官宦命婦,在帝後面前是有資格稱「臣妾」的。

這點可以從《明史·楊繼盛傳》的記載中,得到佐證。

裡面有一段是說他妻子知道他被判死刑,於是給皇帝上書的事情。

「其妻張氏伏闕上書,言:臣夫繼盛誤聞市井之言,尚狃書生之見,遂發狂論……

……倘以罪重,必不可赦,願即斬臣妾首,以代夫誅。」

這裡就是說她上書給皇帝,說她的「臣夫」丈夫繼盛誤信謠言又亂說話。

後面則是說如果這個罪行極大無法赦免,「臣妾」她願意代替丈夫去挨那一刀。

足利鶴現在還未嫁人,又是大明番外臣屬之女。

所以她在帝後面前的自稱,便是「臣女」。

「哦?!殿下可說來聽聽!」張皇后這就有些興趣了,足利鶴自稱「臣女」是謙稱。

張皇后管她叫「公主」或者「殿下」則是敬稱了。

永樂皇帝曾冊封足利義滿「日本國王」、御賜「日本國王之印」。

足利義滿給大明的回書,也自稱「日本國王,臣源義滿」。

足利鶴可是足利家現在的血脈,那枚金印也是握在他們家手裡的。

張皇后敬稱她一句「公主殿下」,卻也是有例可循。人家好歹是王女呢。

「臣女隨玉公子做學問,見他弟子唐伯虎、徐衡父二人也是在習武的。」

卻見足利鶴笑吟吟矜持的頷首躬身,道:「那唐伯虎已是練的,三五個東廠番子亦拿不住了。」

「哦?!如此厲害嗎!」

張皇后聞言不由得有些訝異,卻見足利鶴繼續笑吟吟的道。

「主要是令行禁止,玉公子對於令行禁止、禮儀行止要求非常嚴格。」

「以至於原本散漫的幾個弟子,如今都儀態端肅、言行自律。」

這一番話說出來張皇后不由得心動了,她是常年在宮中沒法耳提面命。

但那畢竟是她兩個極少在世的至親骨肉啊,張皇后無論歷史如何詬病她。

有一點是可以確證肯定的,她是一位極其重視親情的人。

當她的父親去世後,她居然冒著言官的彈劾、大量的反對將自己的母親接入大內居住。

從這點可以看出來張皇后此人極為重視親情,所以她才百般回護自己的兩個兄弟。

也許是她身上的這點打動了從小缺乏親情的弘治皇帝,所以弘治皇帝生平無有二色。

「只是,玉公子如此繁忙恐怕是沒有時間專門教導啊……」

足利鶴微微嘆氣,極為誠懇的輕聲道:「娘娘啊,哪怕由您護持他們又能護持多少年?!」

「玉公子家子弟如今皆被送往莊子,隨狀元錢公習文、隨三豐真人傳人陳師傅習武……」

「您和陛下終究會老去,太子將來必克繼大統。到時此情分又能有多少?!」

足利鶴這一番話說的,讓張皇后若有所思。

「若無武勛立家、詩文傳族,恐難長久啊!」

足利鶴一雙湛藍的眸子誠懇的望著張皇后,輕聲道:「玉公子弟子衡父家裡,藏書萬卷數代耕讀。」

「更曾不惜百金筵請錢狀元公為西席,求的便是詩文傳族。這才是長久之計呀!」

說著,卻見足利鶴指了指自己輕聲道:「便是我扶桑小邦,公卿子弟亦是必學漢家詩文禮儀的。」

「千縷、千金、千畝良田,若無武勛、文宦護持不過轉瞬皆無……」

「千鍾栗、黃金屋、天高白玉堂,若有功勛文名豈非轉瞬即來?」

張皇后恍然不由得點了點頭,望向足利鶴的眼神則是愈加溫柔親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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