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 雷切爾 4

他們站在房間外面。走廊被位於中央的樓梯分成左右兩段。沿樓梯左側的走廊走到中途,右手邊就是雷切爾的房間。

「這是這層樓唯一的出口?」泰迪問。

考利點頭。

「沒有通向屋頂的路嗎?」恰克問。

考利搖頭否定,「到達屋頂的唯一通道是太平梯,在大樓的南端。通道口有扇門,而且向來都上著鎖。醫院員工有鑰匙,這個很自然,但病人沒有。她要想上屋頂,必須先下樓,出了這棟建築,用鑰匙打開門,然後再爬上去。」

「不過你們檢查過屋頂了吧?」

考利又點了點頭,「還有病區里的所有房間,都查過了。我們一發現她不見了,就立刻清查。」

泰迪指向坐在樓梯前一張小牌桌邊上的雜工,「那裡二十四小時都有人在嗎?」

「是的。」

「那麼,昨晚一定有人在嘍。」

「事實上,就是我們見過的雜工,甘頓先生。」

他們走到樓梯口,恰克朝泰迪揚了揚眉毛,說道:「這麼說……」

「這麼說……」泰迪應和。

「這麼說來,」恰克說,「索蘭多小姐從上鎖的房間里脫身,到了這裡的樓梯,然後走下台階。」他們也邁開步子走下台階,恰克豎起大拇指,朝正在二樓樓梯口等候他們的雜工指了指。「她又設法繞過這裡的一個雜工,我們無從得知她是如何做到的,接著走完剩下的台階,到了……」

他們走完最後一段樓梯,來到一扇正對他們敞開的大門前。門兩側牆邊靠著幾張沙發,廳中央擺著一張很大的摺疊桌和幾把摺疊椅,光線從窗子照進來,大廳淹沒在一片白光中。

「這裡是主起居室,」考利說道,「晚上大多數病人都在這裡。昨晚這兒還舉行了一次小組治療會。你們會看到,穿過門廊那邊就是護士站。熄燈之後,雜工們都聚在這裡。他們本應該擦地板、擦玻璃什麼的,但多半我們會抓到他們在這裡打撲克。」

「他們昨天晚上在做什麼呢?」

「據值班的人說,當時牌正打得熱火朝天。七個人,就坐在樓梯盡頭的地方打撲克。」

恰克兩手叉腰,長出了一口氣,「她又開始扮隱形人了,顯然,她要麼走左邊,要麼走右邊。」

「朝右走會經過食堂,然後進入廚房。再繼續走,會來到一扇用鐵條封住的門前,每晚九點廚房工作人員一離開,就會設定警鈴。往左走能到達護士站和員工休息室。那裡沒有通向樓外的門。唯一的出口就是起居室另一側的那扇門,或者再沿樓梯後面的走廊往回走。這兩處昨晚都有人看守。」考利瞥了一眼手錶,「先生們,我有個會要開。如果你們有什麼問題,可以諮詢我們任何一位工作人員,或者找麥克弗森。他從案件之初就負責追查,應該會提供給你們想要的信息。工作人員每天早上六點準時在雜工宿舍地下室的大廳吃早飯。飯後,我們會在員工休息室集合,到時你們可以查問任何一個昨晚事發期間正在值班的人。」話音剛落,他便匆匆出了正門。他們看著他,直到他左轉消失在視線中。

泰迪問:「你覺得整件案子哪裡不像有內部人員參與?」

「我倒是挺喜歡我的隱形理論。她把整個逃跑計畫得天衣無縫。你懂我的意思嗎?她可能正在某個角落監視我們呢,泰迪。」恰克迅速扭頭看了看,又轉回來望著泰迪,「這值得我們好好想一想。」

下午,他們加入了搜查隊,向內島地區搜索,拂面的微風愈發溫暖。島上大半地方草木叢生,到處是野草和一片片高大茂密的牧草地,夾雜著盤繞在古老橡樹上的蔓生植物和渾身是刺的綠色蔓藤。大多數地方,即便用警衛帶著的大砍刀也無法成功穿行。雷切爾·索蘭多不可能隨身帶著這樣一把砍刀,而且即便帶了,這座島嶼的秉性也似乎要讓所有來訪者都退回海灘上去。

這次搜查在泰迪看來雜亂無章,好像除了他和恰克,其他人全都心不在焉。隊員們低垂著眼睛,拖著沉悶的腳步,沿海岸線上方的環路逶迤而行。途中他們繞過一處由黑色巨石形成的石架,陡然進入視線的是一道懸崖,越過眾人頭頂,伸展到海面上方。在他們左側,隔著一大片交織生長著青苔、荊棘和紅莓的草叢,一塊面積不大的林間空地從幾座矮丘腳下向前伸展。山丘由低到高連綿起伏,最後與陡峭的懸崖相連。泰迪能看到山間宛如刀削的空隙,以及崖壁上的橢圓形缺口。

「這兒有山洞嗎?」他問麥克弗森。

他點點頭,「有幾個。」

「全部搜查過了?」

麥克弗森嘆了口氣,雙手圍成杯狀擋住風,點燃一支細雪茄。「她有兩雙鞋,執法官。兩雙都在她的房間里。她怎麼可能走過我們剛剛經過的路,穿過這些岩石的阻隔,再爬上那道峭壁?」

泰迪指向空地遠處最矮的山丘,「她挑了條遠路,從西邊慢慢爬過來。」

麥克弗森在泰迪的手指旁邊伸手一指,「看到那塊空地的最低處了吧?你指尖對準的就是沼澤地。那幾個矮丘腳下,遍地都是有毒的常青藤、槲樹、漆樹,大約一千多種不同的植物,而且都帶著和我的那個一般大小的刺。」

「你的意思是大還是小?」這話是恰克說的,他走在眾人前面幾步的地方,回過頭來看。

麥克弗森笑了,「可能在兩者之間吧。」

恰克點了點頭。

「我要說的就是,兩位,她當時沒有別的選擇,只得緊緊貼著海岸線,而無論她選擇向左還是向右,走到半路就沒有海灘了。」他朝懸崖指去,「她會碰到這類玩意兒。」

一個小時後,在島的另一側,他們到了圍欄處,圍欄外是過去的堡壘和燈塔。泰迪能看到燈塔四周也有圍欄,將其圈在裡面,門口有兩名守衛,胸前掛著來複槍。「這是污水處理廠嗎?」泰迪問道。

麥克弗森點點頭。

泰迪朝恰克看去,恰克揚起眉毛。

「這是污水處理廠?」泰迪重複一遍。

晚餐時,沒人到他們這桌來。兩人孤孤單單地坐著,身上被不經意濺到的雨點和那裹挾海水潮氣的暖風弄得濕乎乎的。外面,隨著微風變為強風,黑暗中的島嶼開始隆隆作響。

「一個上鎖的房間。」恰克說道。

「赤著腳。」泰迪說。

「穿過樓內的三處哨崗。」

「還有一屋子的雜工。」

「赤著腳。」恰克同意道。

泰迪攪了攪食物,是某種牧羊人吃的餡餅,肉里的筋多了些。「越過了一道布滿通電鐵絲網的牆。」

「或是穿過一道戒備森嚴的大門。」

「逃到外面去。」大風搖撼著整幢樓,搖撼著黑暗中的一切。

「赤著腳。」

「沒有人看見她。」

恰克嚼著食物,喝了一小口咖啡。「如果有人死在這島上——這事兒總會發生,對吧?他們會如何處理呢?」

「埋掉。」

恰克點點頭,「今天你看到過墓地嗎?」

泰迪搖頭,「也許在某個被圍欄圍住的地方。」

「就像污水處理廠一樣,沒錯。」恰克推開餐盤,靠在椅背上。「接下來我們要跟誰談話?」

「工作人員。」

「你認為他們能幫上忙嗎?」

「你不這麼認為?」

恰克咧嘴笑了。他點燃一支煙,目光落在泰迪身上,然後輕輕笑出聲來,煙霧隨著笑聲有節奏地往外吐出。

泰迪站在房間中央,把手放在一把金屬椅子上。醫務人員圍著他站成一圈。恰克則懶懶地靠著身旁的一根柱子,手插在口袋裡。

「我猜,大家都明白我們在這裡是為什麼,」泰迪說,「昨天醫院裡有人逃走了。據目前了解,這個病人已消失得無影無蹤。我們沒有任何證據足以證明,這個病人逃出醫院完全是靠自己而沒有人幫忙。麥克弗森副院長,您說是嗎?」

「是的。我覺得眼下做出這樣的推測不無道理。」

泰迪正欲接著發言,坐在護士邊上的考利搶過話頭說:「兩位先生能自我介紹一下嗎?我們有些員工還不認識你們呢。」

泰迪站直了身子,「我是聯邦執法官愛德華·丹尼爾斯。這位是我的搭檔,聯邦執法官查爾斯·奧爾。」

恰克朝員工們輕輕一揮手,又插回口袋。

泰迪問道:「副院長,您和您的手下在島上四處都搜查過了吧?」

「當然搜過了。」

「都有什麼發現?」

麥克弗森坐在椅子里伸了伸腰。「我們沒發現女病人在逃的任何證據。沒有扯破的布片,沒有腳印,也沒有壓折的花草。昨晚海浪洶湧,海潮直逼岸頭。游泳逃走絕不可能。」

「但她可能嘗試過游泳。」此話出自護士克里·瑪麗諾之口。她身材苗條,一頭紅髮。剛進屋時,她把盤在頭頂並用髮夾夾住的紅髮解開,將帽子平放在膝上,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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