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1章 哀莫大於心死

夜幕沉沉。

景陽衚衕。

在街口隨便弄了碗炸醬麵墊吧墊吧肚子,回到家中的楚牧峰並沒有休息。

他還在翻閱和整理今天那些問話資料,在他看來這些記錄中應該有值得重視的地方。

之前沒工夫細細琢磨,現在要做的就是慢慢梳理,找出蛛絲馬跡。

最重要的是,他現在腦海中還迴旋著裴東廠彙報的情況。

「科長,我去那個梁記小酒館問過了,在陳建賓被燒死的前一天晚上,他也和趙毅然在那裡喝過酒。」

「根據酒館老闆的說法,就是這兩個人的確經常來,因為對方都是警員,管著他的小酒館,他自然是得當做大爺來伺候著。」

「酒館老闆還說,以前這兩人都是高高興興的喝酒聊天,可那天好像有些不對勁,陳建賓還拍了桌子,然後趙毅然就一個勁兒地賠罪打招呼。」

「那天晚上陳建賓喝得有點多,還砸了兩個盤子,然後醉醺醺的離開酒館。」

「後來趙毅然走的時候,還特意跟酒館老闆打了個招呼,賠了盤子錢,招呼他不要亂說話。」

這個情況能說不重要嗎?

相當重要。

可就是這樣的情報,在沙錦那裡竟然沒有半點反饋。

而且根據裴東廠說,他是第一個過去組織問話的人,仙蹤分局這邊壓根就沒有誰過去問過話。

這就是最嚴重的失職!

楚牧峰都能查出的情報,他不相信沙錦會完全忽視。

「或者說是沙錦壓根就懶得去調查詢問。」

楚牧峰眼底閃過一抹精光。

對,十有八九是這個緣故。

沙錦是誰?他是陳思德的心腹。

針對這個案件而言,在自己沒有前往刑場之前,陳思德的態度是什麼?是要將趙毅然就地槍決。

你說在陳思德如此盛怒的情況下,沙錦還會去做節外生枝的事嗎?他還會說去調查那些有的沒的證據嗎?

他當然不會因為一個趙毅然的死活,去惡了陳思德。

在沙錦眼中,要是說斃了趙毅然就能換來陳思德的心情痛快,那就是值當。

至於說什麼殺錯人,說什麼讓真正的殺人兇手逍遙法外,那都是後面的事兒,就目前來說,他不敢也不願意去碰觸陳思德的霉頭。

不然陳思德給他來個限期多少天破案,他不是要頭大了。

「都是算盤珠子撥得噼啪響的人啊!」

楚牧峰合上單獨記錄情況的本子,眼神微凜,眯縫成一道直線後喃喃自語:「看來這個案子不簡單,明天必須去陳建賓家裡好好瞧瞧,或許能發現什麼有價值的線索!」

……

北平城,城南一條狹長幽深的衚衕。

衚衕叫做三焦。

之所以會叫這個名字,是因為以前這裡有三家焦姓兄弟非常出名,誰想後來家道沒落了,但名字卻是這麼習慣性地流傳下來。

這就是一條貧窮混亂的衚衕。

在這裡能看到的都是雜亂不堪的擺設,都不用說進誰的家,光是在門外面私自搭建起來的棚子就有很多,什麼破瓦罐破涼席隨處都能看到。

有人還在這裡養雞餵鴨,因為夏天,空氣中瀰漫著一股難聞的惡臭味道,誰從這裡過都得忍不住咒罵兩句。

趙毅然的家就在這條衚衕中。

「真是夠衰的,咱們兄弟兩個被安排看著他趙毅然,我就知道這不是什麼好活,誰想還是沒能逃過。」

「嗨,兄弟,就忍忍吧,局長大人一聲令下,咱們能有什麼辦法呢!」

「你說這個案子到底是不是趙毅然這小子做的?還有那個從警備廳本部過來的神探到底能不能破案?要是破不了,趙毅然不會還要被斃了吧?」

「這案子破不破關咱們屁事,你操哪門子心呢?」

「這不是閑著也是閑著,隨便聊聊嘛!」

……

在趙毅然家門口不遠處,有兩個仙蹤分局的警員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

他們是奉命而來,自然是會嚴密的盯著,哪怕心裡再多不滿,嘴裡再抱怨,該做的事還得做。

不然要是出了什麼岔子,就陳局長的脾氣,會毫不客氣剝了他們這身警服。

砰!

就在這時,趙毅然家裡突然傳來一道低沉的吼叫聲,隨之響起的是飯碗被砸碎的聲響。

「裡面這是怎麼了?咱們要不要進去瞧瞧?」

「嗨,我說你是吃飽撐的吧?閑著沒事幹嗎?沒聽出來是人家兩口子吵架呢,你進去想要勸架嗎?你又不是沒領教過趙毅然他媳婦的潑辣勁,自找麻煩怎麼著?要去的話你去,我不去!」

「得,那算了,我也不去了!」

……

真是吵架嗎?

的確是!

屋子裡,一個留著短髮,塗脂抹粉的圓臉婦人正氣勢洶洶地叉著腰。

她身上也不知道噴著什麼香水,味道相當古怪,可她卻是甘之若飴自得其樂。

她就是田桂香。

剛才的飯碗也是她摔碎的。

即便這樣,田桂香都沒有能解氣,而是掐著手指沖著趙毅然尖聲怒罵。

「趙毅然,我說你好歹也是個大老爺們,怎麼就這麼窩囊呢?人不是你殺的,你怎麼被他們抓住不敢喊冤呢?」

「要不是老娘過去鬧騰,你現在還能有命?你呀,以後就乖乖聽我的話吧。」

「你真是去救我命的嗎?」坐在門口小板凳上的趙毅然臉色陰沉地說道。

田桂香神情微變,眼底閃過一抹慌亂之色,然後又抓起個飯碗扔都地上。

「好你個沒良心的趙毅然,你想說什麼?想要和我鬧嗎?告訴你,老娘可不怕你,你要是敢動我一根手指頭,你那老家的老娘也別想有好日子過!」

老娘!

趙毅然心裡一陣煩躁不安,抬頭狠狠瞪了一眼田桂香,強忍著那股想給她兩耳光的衝動,直接走進裡屋,一頭栽倒在床上就開始睡覺。

「哼,還想要和老娘叫板,你有這個膽兒嗎?就你這樣的慫人,你們分局的人都是眼瞎了嗎?居然說你殺人,殺雞你都下不了手!」

田桂香掃了一眼滿地碎片,氣呼呼地也走進房間,她才懶得收拾呢。

……

早上八點鐘。

北平城,城西九制衚衕。

陳建賓的家就在這兒,和趙毅然的三焦衚衕完全不一樣,這裡的環境挺不錯。

雖然說衚衕里也有些偏窄,可每家每戶都挺自覺,沒誰亂占外面的路面。

衚衕口長著兩棵粗壯的梧桐樹。

枝繁葉茂,綠意盎然。

「楚科長,您來了!」

當楚牧峰帶著裴東廠過來時,沙錦已經早早在這兒候著。

因為他知道自己就是協同配合的,所以也沒多帶人,只要帶著眼睛和耳朵過來就成。

「沙隊長,您來得挺早啊!」楚牧峰微微一笑招呼道。

「應該的!」

沙錦轉身指著衚衕裡面說道:「楚科長,看到沒有?從巷子口過去第三間,就是陳建賓他家。」

「您也知道,陳建賓還沒有成家,家裡只有一個老母親,她得知陳建賓的事後,當場就昏了過去。」

「陳局長那邊是倒想要讓她住醫院好好養養,可她卻死活不肯走,用她的話說,她要在家裡等著陳建賓的魂回來,她要是走了,兒子回來找不到家多孤單。」

聽了這話,楚牧峰也是微微動容。

陳建賓的家庭情況,楚牧峰也知曉了。

他父親早逝,是母親含辛茹苦將他帶大。

原以為他有了出息,當了警員,叔叔又是分局局長,以後日子會好起來,誰想會發生這種事。

白髮人送黑髮人,這種人間悲劇誰也不願意去承受!

「嗯,沙隊長,咱們進去再說吧!」楚牧峰沉聲說道。

「這邊請!」

推開門,走進院子,楚牧峰一眼就看到了那位孤苦伶仃的母親。

坐在小板凳上的她,穿著件灰色布衣,披頭散髮,面色憔悴,兩眼獃滯。

即便是楚牧峰等人進來,她都沒有任何舉動。

「一直都是她自己住在這裡嗎?」楚牧峰低聲問道。

「我們局長夫人昨天還在這裡陪著呢,估計今天還會來。在這個案子沒有定論前,應該都會來陪著。」沙錦說道。

「嗯,這樣最好!」

楚牧峰從這話就能感受到陳思德全家對陳建賓的照顧,要是換作別人,以著陳思德現在的身份,根本無需太過在意。

這也應該是陳思德會動怒的原因!

「大娘,我們是警備廳的人,是為了您兒子的案子來的,要是方便的話,我們能不能去陳建賓的屋裡看看?」走上前,楚牧峰俯身輕聲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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