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日低頭看了一眼,胸口燃燒的血焰,臉上沒有絲毫慌亂,反而露出一絲微笑。極輕極淡,像是春日一抹拂過凍湖的微風,令漂浮著冰凌的水面,掀起細小波瀾,稍有一絲不注意,便會難以察覺到。
他成功了!
血月也感受到了,那突然出現的,讓他胸口沉悶,幾乎要吐出一口鮮血的可怕氣息。彼此氣機牽引,儘管這道氣息尚未釋放,便已讓他本能間,生出極大的驚懼。
日月歸一……他竟然做到了。
血月覺得,老天跟他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當年無數驚才艷艷天驕,如星辰照耀蒼穹,都不曾有人能夠做到的事情。
今日,竟以這般近乎可笑的方式,真切的呈現在自己面前。
而整個過程,至此不過片刻,便是半個時辰都沒有!
這世間,當真有如此天才嗎?
嗡——
秦宇頭頂上,日、月虛影略微一顫,徹底凝實下來,彼此氣息完美相容。
他緩緩睜開眼,看到胡珊頭頂上方,那漂浮的女子身影,微微一頓,道:「下次,再做這麼危險的事情,能不能提前說一聲?」
陽日淡淡道:「不會再有下次了。」平靜聲音中,所流露出的某些氣息,令秦宇暗感欽佩,自問若是異地相處,怕不能似她般平靜。
「秦宇,我很快就將消散,在此之前你出手將血月徹底斬落,終結了這一番恩怨。」
出乎意料,秦宇沉默不語。
陽日看著他,突然皺起眉頭,似乎想到了什麼。
「哈哈哈哈!」血月仰天大笑,僅剩的一隻眼眸內,涌動著無盡感慨。前一刻,他認為老天跟他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結果事實證明,這的確是一個玩笑。
秦宇參悟了日之劍不錯,達到日月交融程度也不錯,但……他的修為實在太低了。
一個神境都未成就的小輩,縱然有些底牌能夠爆發實力,卻依舊差了太多太多。
他斬不出那一劍!
秦宇嘴角露出一絲苦笑,心想這實在是個,令人感到悲傷的故事。拼盡全力,在玉璧胎卵幫助下,終於參悟了日之劍,最終卻是這麼個結果。
換誰都不能接受啊!
可修為這種東西,不論你資質如何,都是需要時間,才能一點一點積累下來的。按照現在的差距,或許過個幾十幾百年後,他才能順利斬出這一劍,可那顯然來不及。
陽日緩緩開口,「你修為不夠,但可以借用。」她身影化為灰燼速度陡然加快,血光包裹下的冷顏,此刻站直身軀。
轟——
一道炙熱光芒射落,血光直接破碎。
「陽日,你能想到的事情,難道以為本座想不到嗎?想要借用他的力量,做夢!」
血月冷笑,燃燒的血海,驟然湧出大浪,鋪天蓋地捲來。
可就在這時,一道身影呼嘯而至,與那滔天血浪,直接碰撞到一起。
「雖說你的境界,的確比我高深,但我終歸也是源神,被無視了這麼久,實在有損顏面啊。」
輕咳中,慕容囚歌不斷泣血,他周身包裹著血色火焰,感應中竟與血海之火極為類似。
正因為如此,他才能避免承受,來自燃燒血海的恐怖碾壓。
血原怒吼,「找死!」
慕容囚歌大笑,「無數年了,我一直徘徊在生死之間,卻始終不得其門,若你能送我死去,那便放馬來吧!」
轟——
燃燒血海咆哮,巨浪呼嘯而來,慕容囚歌扭頭看了一眼冷顏,「去做你該做的,這一次,希望不要再選錯了。」
冷顏拱手,轉身一步邁出,劍鳴起劍鳴落,他半跪在陽日面前,「老師,請原諒我。」
陽日道:「你可以彌補這一切。」
「是,老師。」冷顏起身看向秦宇,「若今日,你能活下去,替我去一遭萬劍山,取幾個人頭。」
秦宇暗道一聲果然,面露肅穆,「殺誰?」
冷顏淡淡道:「到時你自會知曉。」他不再多言,此刻抬起雙臂,修鍊一世的磅礴劍意,毫無保留釋放出來。
「我一生修劍,自信手中三尺鋒芒,可斬天地一切,你當牢記這點,方可借我劍意。」
轟——
他整個人在這滔滔劍意中,直接燃燒起來,身影於白色的火焰中,快速變得透明。
最終消失不見。
下一刻,這無盡劍意呼嘯而至,化作一道洪流,直接灌入秦宇體內。感覺就像是,一口吞掉了整座大山,秦宇面龐漲紅,渾身上下每一寸血肉都在因為痛苦顫抖,千萬毛孔之中,不斷滲出血絲。
似乎下一刻,整個人就要被這股力量,給生生撐爆,讓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將這股力量宣洩出去。
「啊!」秦宇咆哮一聲,抬手向前一握,頭頂日月同時亮起,釋放出燦爛光芒。
轟隆隆——
整個天絕淵,剎那風雲色變,無形氣機降臨下,規則在顫抖。那黑色的蒼穹似乎承受不住,開始大片大片崩碎,以至燃燒的血月被捲入其中,變得暗淡無光。血海之中,肆虐燃燒的火焰,隨之熄滅大半。
血月嘶吼一聲,抬手挖出另外一顆眼珠,毫不猶豫獻祭給信奉的那位偉大主宰,祈求降臨更多的力量。
轟——
血月火焰剎那暴漲,無盡血海隨之沸騰,一切都表明,接下來將有一場驚天碰撞。
可就在出手前一瞬,秦宇強忍著將自身撐破的恐怖劍意,咬牙低吼,「就是現在!」
默鳶手中秦宇留下的頭髮,突然燃燒起來,她低喝一聲,「諸位道友,隨我一起出手。」
沒有人遲疑,皆調動自身全部力量,轟向被拋出的那塊血石。
十數道強大力量,轉瞬被吸收殆盡,下一刻血石震顫中破碎,空間隨之被打開。
轟——
秦宇身影從中出現,沒等眾人開口,便被撲面而來的狂暴氣息,直接壓倒在地面。他抬頭,目光洞穿一切,看向頭頂上方,那些連接肉囊的血脈匯聚之處。
腳下一踏,這處肉囊直接破碎,秦宇衝天而起,便似一道雷霆。所經之處,一切阻礙全部都被,他周身肆虐力量絞碎。
沉睡在天絕淵中的源神,他的名字叫血月,是個無比強大,卻又更加狡猾的存在。
「歐巴姆」皇帝這具身軀,並不是他的命門,即便真的被斬殺,最多也只是再度陷入沉睡,依舊能夠在漫長的歲月中,再度蘇醒過來。
頭頂上,那顆熊熊燃燒的血月,算是他的命門,但這個命門前面,要加上一個「偽」字。
若秦宇用當初,在血月世界的方式,一劍斬了這顆燃燒血月,他的確會死去,但依舊有機會復活。
血月真正的命門,從始至終都隱藏著,在整個深淵之下更深的地方,在一具石棺內。
那裡面,是他幾乎完整的身軀,甚至已培育出了,一個分裂自本體的半獨立意識。
這處隱藏空間,才是血月無數年來,耗費心血最多的地方,更藉助了一件至寶,才能夠完成。
正因為如此,即便強大如陽日,也從始至終都沒能夠,察覺到這點。
但秦宇知道它的存在,找到了他真正的命門。
轟——
一層凝實厚重的隔膜,短暫僵滯後破碎,秦宇呼嘯飛出,無數肉眼不可看到的碎片,翻滾著四下飛落。
那座石棺,出現在秦宇眼前,就是現在。
他抬手,將冷顏犧牲自我,接通給他的全部劍意,全部融入到這一劍中。
冷顏捨棄生命,將畢生劍意融入秦宇體內,助他施展出日月之劍,斬殺深淵源神血月。
可就在即將出手瞬間,他整個人突兀消失不見,陽日、血月以及此刻不斷泣血,面白如紙的慕容囚歌,都下意識呆住。
儘管覺得不可思議,但他們第一個念頭,的確是這小子不會,趁此機會逃了吧。
可緊接著,血月的反應,就推翻了這個猜測,只見他身軀猛地僵住,臉上露出驚怒,更有幾分遮掩不住的恐懼。
沒錯,就是恐懼。
這是他第一次,露出這樣的表情,即便是之前,發現秦宇順利參悟日之劍時,他都不曾有這種情緒。
「不!」
血月瘋狂咆哮,低頭看向腳下大地,下一刻地面轟然破碎,磅礴無盡劍意從中洶湧而出,像是決堤的洪流,將阻擋在前的一切全部撕碎。
巨大的石棺,在大地碎片中格外顯眼,如今它攔腰而斷,痛苦嘶吼聲從中傳出。
一雙手,握住半截石棺邊緣,撐起露出身軀,可他只能做到這步,便僵在原地。
下一刻,空氣中一陣風吹過,直接化為灰燼。
與此同時,滿臉驚怒的「歐巴姆」皇帝,血月操控的第二身軀,氣息瞬間斷絕。
本體被毀,便等於根被斬斷,自然生機絕滅。
轟隆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