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培生沒用別人幫忙，親自推開裡間的門，輕手輕腳走進去。
他身後那些事務官，本就是心向夏侯啟之人，此刻要去見他們尊敬的夏侯啟，自然也都躡手躡手，生怕發出大一點的動靜，會影響到病人。
進入到裡間之後，橫向十幾米外，就是隔離病房。
此刻，隔離病房的門前，正站著一個人，背對著大家。
眾人進來，多少發出動靜，可他頭都沒回。
如同木雕泥塑一般。
沈培生、林鈺一眼認出來了，那些事務官們更不陌生——
白小升！
沈培生帶著人走過去。
距離近一些的時候，白小升轉過臉。
他的臉色冷峻，眼神鋒寒無比！
甚至那些事務官們看了，都忍不住心中一突，感到一陣陣寒意。
「白小升這傢伙，看著一副想吃人的樣子。他該不會失態，對老師動手吧！」
林鈺嚇一跳，甚至站到老師沈培生右側，留神戒備。
沈培生對白小升寒芒畢現的目光，似乎視若無睹，反倒大步上前，與白小升並立。
沈培生開口之前，先隔著玻璃窗，凝視了裡面病床上的夏侯啟數秒。
隨後，沈培生才看向白小升，聲音飽滿，「小升大事務官，你終於回來！」
沈培生的話，白小升充耳不聞，沒有一絲反應。
沈培生看著病房裡的人，聲音不急不緩，卻讓在場每一個人，可以清晰聽到每一個字。
「夏老為了咱們大中華區，嘔心瀝血，鞠躬盡瘁，明明拖著痼疾之軀，卻還要連日操勞，我們苦苦勸說，也於事無補。最終，夏老倒在了崗位之上。」
「令人悲痛！」
沈培生一副捶手頓足之態。
「如果早知道會這樣的話，不管是什麼重大的會議，我沈培生都會阻止，斷然不讓夏老到這種地步！」
沈培生臉上掛著濃濃悲切，眼神都有些濕潤，動容地隔著玻璃窗看向裡面的夏侯啟。
「幾十年了，夏老一直是我的領導，我的老夥伴，這一次卻不想……」
「蒼天不公，好人多艱啊！」
沈培生連番發聲，聲情並茂，至真至情。
當然，他不是為了打動白小升，完全是給那些事務官看的。
白小升信也罷，不信也罷，不打緊。
至於白小升會不會對自己不敬，發出不敬之言，甚至動手。
沈培生也都不在乎！
甚至，還有點期待。
不敬之言另說，一位大事務官如果對一位代總裁出手，也就意味著他職場生涯的終結！
所以，沈培生也有點噁心白小升之嫌，在刺激他。
沈培生憑藉自己幾十年來對人心了解，開始算計起白小升來了。
殊不知身邊這小子，憑藉紅蓮，對人心研究的，不比他差……
白小升目光透過玻璃窗，定在病床上夏侯啟的身上。
白小升似在回憶過往，眼神獃滯。整個人看起來，都有點恍惚。
沈培生看向他，悠悠一嘆，「你們這次的調查，是夏老運籌帷幄，精心安排下展開的。你白小升在外面斬獲頗豐，這其中離不開夏老的鼎力支持。只可惜，你功成歸來，夏老卻……」
白小升依舊不語。
沈培生再度看向病房，喃喃道，「我暫且代理大中華區總裁職務，勵志延續夏老的精神，努力把大中華區帶上更高的巔峰。小升，大中華區需要你這樣年輕有為的人才，我也需要你！」
沈培生甚至拍了拍白小升的肩膀。
「出去說吧，夏老需要安靜。」白小升輕聲道。
隨後，他板著臉轉身義無反顧往外走。
沈培生眼神微閃，揚手招呼眾人跟了上去。
不管白小升說什麼，做什麼，他要在外面一百來號人眼前有所表現，沈培生反倒是樂得的。
這些人相繼出去，裡間的門被關上。
外面的客廳，還有對外的門都開著，這屋裡連走廊中，里里外外近百人。
那些事務官眼看著白小升、沈培生等人走出來，皆眼眸一亮。
沈培生那些人頓時發現。
那百十號事務官，注意力一下子都集中到了白小升身上，好似白小升才是他們真正的焦點。
沈培生見到這一幕，心裡當即萌生出一句話——
「白小升不能留，必須儘快卸他的權！」
站在外面「客廳」里，白小升轉身看著沈培生，眾目睽睽下，眼神冷漠如冰。
「沈老，好口才！」白小升冷哼道，「方才在裡面，我真是要被你那一番說辭，給感動死！」
「但，你真當我們消息閉塞嗎！」
白小升指著沈培生的鼻子，冷厲道——
「是你，明知夏老有病在身，連番阻止重大會議，拖垮他的身體！」
「是你，上報總部，說夏老身體抱恙，讓總部來人，讓夏老倒在他們面前！」
「還是你，收買了王牧北，讓夏老傷心欲絕，最終崩潰！」
「你現在跑這裡來，裝什麼好人！以為你能騙的了我們所有人嗎！」
「惺惺作態！偽君子！」
白小升居然在罵沈培生！
所有人都看傻了，也在心底給白小升寫了一個大大的「服」字！
太牛了也！
沈培生不可思議地看著白小升。
一直以來，白小升給他的印象都是比老狐狸還狡猾，還難對付！
甚至連他都步步算計，不敢疏忽！
怎麼現在，白小升敢當眾說這種信口雌黃，大不敬的話！
是夏侯啟躺在病床上，讓白小升瘋了不成！
聯想到白小升獃滯的表情，黯然的眼神，沈培生確信無疑。
對總裁不敬言論，白小升可以被通報批評！
沈培生對這次被罵，反倒更加欣欣然，甚至暗中祈禱，「白小升啊，你再做點出格的事！就足夠我放你長假的了！」
沈培生的心思，旁人不知。
他的想法，卻似乎跟白小升想要請假的意圖，意外吻合……
一旁，林鈺卻憤怒了。
「白小升你還有沒有規矩，這位是代理總裁，沈培生先生！你這是目無尊卑，辱罵領導！」林鈺喝道。
「你算個什麼東西！」白小升冷冷看向林鈺。
林鈺萬沒想到，白小升當眾居然如此羞辱自己。
「我……」
「你！靠著某個人的庇護，一路拿著虛假的成績，真以為你那些名不副實的事，大家不知？！事務官標杆？你配么！」白小升冷笑中，罵人不帶髒字，專往對方心窩子里扎刀。
林鈺不管過往立場如何，那強烈的自尊從沒有改變過。
他最聽不得這些，頓時眼珠子都紅了。
「你說什麼，你給我再說一遍！」林鈺厲聲道，上前要抓白小升脖領子。
跟白小升動手？
一旁雷迎不屑撇嘴。
白小升一腳踹中林鈺小腿，林鈺整個人都倒了下去，又被白小升一巴掌揍在臉上。
耳光聲清脆無比。
林鈺一下跌坐在地上，捂著臉，整個人都傻了。
這一幕，也讓在場所有人都驚呆了。
白小升大事務官，當眾打人！
林鈺晃過神，尖叫道，「你敢打我！」
「是你先對上司動手的，我打你不應該？信不信按著總部條令，我讓你下崗！」白小升冷笑。
林鈺眼珠子都紅了，剛要動，卻聽到一聲怒叱，「住手！」
被晾在一邊的沈培生，此刻，面帶慍怒，鬚髮皆張。
林鈺一見之下，頓時熄了火。
沈培生陰著臉，看向白小升。
「小升大事務官，你想幹什麼！」
羞辱他，還抽林鈺的臉，還要罷免林鈺的官職！
這簡直是當眾打他沈培生的臉。
白小升是打定主意要魚死網破嗎！
雖然這是個處罰白小升的好機會，沈培生也真是一肚子火了。
他想過白小升會對自己不敬，但是沒想到如此過分。
師徒倆都被人家打罵！
「我想幹什麼？」白小升呵呵一笑，「大家都看到了，我這些天辛苦，累了，情緒失控。」
「沈代總裁，這麼寬仁，一定會體恤我的，對吧！」
「至於林鈺，我保留追究他的權利！」
白小升看著沈培生，認真道，「我，休假！」
在場眾人都是一愣。
沈培生更是愕然。
白小升主動卸權，要休假？
真的假的？！
「可以嗎？！」白小升生硬詢問。
沈培生把滿心錯愕、鬱氣嚼碎，嘴裡擠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