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嘉邁步走到曹易面前,雙手交疊,鄭重行了一禮,說:「先生之恩,重如泰山。」
曹易虛扶了郭嘉一下,說:「祭酒剛剛還陽,與常人不同,貧道有幾句話,祭酒一定要牢記在心。」
「先生請講」
郭嘉很客氣。
曹易神色認真的說:「七日之內,不可觸火,七日之後,遇火也能避則避。」
郭嘉點頭。
「還陽再生本就是逆天之舉,祭酒一旦身隕,想再重生一次,就千難萬難了。」
曹易又補充幾句。
「某記住了」
郭嘉應道。
這時,曹操走了過來,蹙眉道:「老夫記得先生說過,奉孝只能活十二年?」
曹易點頭:「不錯」
「十二年」
郭嘉聽到自己的存活時間,心裡升起了一絲失落感,不過很快就一掃而空了。
多活十二年,對他這個死人來說已經是邀天之倖了。
之前,他死的時候,因為沒看到天下一統,沒看到太平到來,沒看著兒子長大,娶妻生子,心中十分遺憾。
現在,有十二年的時間,足夠他把這些事完成了。
「奉孝」
曹操以為郭嘉失落,抬手在郭嘉的肩膀輕輕拍了一下。
「十二年的時間,足夠某和主公一起完成天下一統了。」
郭嘉豪氣衝天的說。
「用不了十二年」
曹操輕輕搖頭。
郭嘉立刻就猜到了曹操即將施行的軍事舉措:「主公準備南征劉表、孫權?」
曹操頷首,把這大半年發生的事,以及南征的準備簡要說了一遍。
郭嘉聽完,雖覺得不妥,卻沒有開口表示反對。
他和曹操一路走來,無數次險中求勝,他相信,這次那怕險了一點,只要小心一些,勝算還是很高的。
「阿父」
郭奕忍不住開口了。
郭嘉這才想起冷落了兒子。
走到兒子面前,拍了拍兒子和他一樣單薄的肩膀,有些慚愧的說:「自你阿母過世後,為父放浪形骸,苦了你了」
郭奕從小積攢到大的委屈,一下子爆發出來,嗚嗚嗚哭泣了起來。
這讓郭嘉更加的自責,一直不知道該說什麼時候。
過了一會兒,郭奕還在哭泣。
看不慣郭奕哭哭戚戚的樣子,許褚揶揄道:「郭家小子,一千個頭還磕不磕了?」
郭奕的哭聲戛然而止,他把這茬事給忘了。
郭嘉詫異的看向許褚。
「是這麼回事……」
許褚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說了一遍,連踹郭奕兩腳的事也沒落下。
郭嘉聽完,朝曹易拱手道:「我兒魯莽,先生勿怪。」
曹易把之前回答曹操的說辭,又說了一遍。
郭嘉看向兒子:「伯益」
郭奕立馬就明白了自家阿父的意思,苦著臉道:「真磕」
要是一百個響頭,他咬咬牙也就嗑了,可這是一千個,會磕死人的。
「這是想賴賬啊」
許褚繼續揶揄郭奕。
噗通一聲,郭奕跪在了曹易面前。
一個,接著一個響頭的磕了起來,不一會兒的功夫,額頭紅了起來。
「二十三」
「二十一」
……
「八十九」
「七十」
「七十一」
……
「一百三十幾來者,算了,從一百二十從數。」
不知道是故意的,還是算術不到家,許褚頻頻出錯。
把額頭都磕紫了的郭奕,氣得想爬起來跟他拼了。
「算了」
在郭奕實際上磕了兩百個的時候,曹易開口。
「多謝先生」
郭奕說完,翻過身子,躺了下去。本來光潔的額頭,已經破了。
「天色已晚,貧道先回去了」
曹易和幾人拱了拱手,朝道觀里走去。
郭嘉扶起兒子,跟著曹操、許褚朝不遠處的臨時營地走去。
「主公,某有事相求?」
許褚忽然開口,樣子有點猶豫。
曹操很少見許褚這個樣子,面露疑惑:「何事?」
許褚似乎對要求的事情沒什麼信心,又猶豫了兩息,才說:「這次南下,某可否獨自領兵?」
「獨自領兵?」曹操眉頭輕皺了一下,看向一旁的郭嘉:「奉孝,你怎麼看?」
郭嘉直接表示了自己的態度:「仲康不適宜獨自領兵」
本來就不想讓許褚獨自領兵的曹操,順勢道:「你都聽到了」
「你都聽到了」
郭奕學了一句。
許褚:「……」
……
次日,清晨,朦朧的遠山,籠罩著一層薄紗,影影綽綽,在飄渺的雲煙中忽遠忽近,若即若離,就像是幾筆淡墨,抹在藍色的天邊。
青梅林之中。
一片寬大的素布之上,放著幾個案幾,上面擺滿了盛著青梅的漆器,幾人分坐。
一旁立著一尊樽俎,裡面是正煮著的酒,有一名士卒操持著。
不多時,士卒把煮好的酒,送了過來。
曹操從案几上端起一個酒樽,站起來,走了幾步,面朝著南方,吟起了詩:「神龜雖壽,猶有竟時。騰蛇乘霧,終為土灰。老驥伏櫪,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壯心不已……」
這首詩,曹易印象很深,是《步出夏門行》裡面的《龜雖壽》,是曹操北征烏桓,凱旋而歸的時候,作得四首詩之一。
一旁,當時已經去世的郭嘉,不知道,還以為是曹操剛作的,稱讚道:「說的好,有志不在年高,主公又作了一首好詩。」
曹操將樽中酒一飲而盡說:「老夫雖老,雄心仍在,此番南下,定要一舉掃平南方的劉表、孫權。」
郭嘉眼中閃過一抹憂慮,不過沒有說什麼。
曹易開了口,問的卻是另外一件事:「丞相掃平天下後,準備怎麼做?」
「掃平天下後?」
曹操眉頭輕皺。
不知道是沒想過,還是想到了某個不想面對的問題。
就在這時,一陣密集而輕微的腳步聲朝這裡靠近,人數一時之間難以估量。
忽然,一陣陣拉動弓弦的聲音響起,緊接著是密集的羽箭破空聲。
一聲聲慘叫的聲音傳來,接著,是喊殺聲和激烈的廝殺聲。
顯然,有敵對勢力想在這山林之中,殺了曹操。且,已經和外圍的士卒交上手了。
「戒備」
許褚拔出佩刀,大吼一聲。
散在周圍樹林里的兵卒,急速圍了上來。
片刻功夫,把這一域圍成了鐵桶一樣。
「來人甚多,許將軍最好去增援。」
曹易開口道。
「某的職責是保護丞相」
許褚一口拒絕。
「聽先生的」
曹操此刻不說對曹易完全信任也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