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丈山,玄天觀懸浮於半空。
觀下。
少年靜靜站著。
觀中……
重重疊疊的法相,早已匯聚成人形,周遊虛流,向著深處踏步而去。
此情此景,壯觀無比……
這一幕只讓旁邊正御劍離開的玄天觀修士們,看的瞠目結舌。
就在他們還在為練成了一重法相而沾沾自喜時,入目的已經是數不清的法相了。
境界究竟是什麼?
若把巔峰比作一粒沙,那這就是茫茫沙漠。
若把巔峰比作一顆星辰,那這就是浩瀚的天河。
然而,這還是法相境,還是人間的第十境界,只不過……卻已經徹底地踏步了境界本身所賦予的含義。
境界,本來就只能描述凡人,凡人眼中的天才,凡人眼中的妖孽,
豈能描述神靈?!!
夏極一頭黑髮無風而動,向四周瀰漫擴散,顯出其後一雙包容天地、靜如星空的瞳孔,瞳孔里日月流轉、滄海桑田、萬物皆變唯那雙眸安然從容。
他站立不動。
但,穿過法相球、而化作的法相夏極卻已經成了一道光。
法相夏極的目標非常明確……
抬手。
一道法相刀斬出,直接摧毀了玄天觀的玄陣機關所在。
這機關早在他盤膝於次的半天里,就已經依靠強大的神識探清了位置。
轟!
玄陣機關粉碎。
法相夏極收刀,往道館觀里繼續踏去。
現在已經非常明確了。
玄天觀的所有人都已經離去了,剩下的那人就是天道。
夏極已經感到了天道。
所以,他出了刀。
法相夏極一刀斬出。
轟!!
大殿被狂暴的力量從中撕成兩半,但那刀卻被擋住了。
擋住法相刀的是一把黑色的長刀。
抓著長刀的少年,與夏極有著極為相似的模樣,祂就是天道。
不同的是,他的眸子里並沒有包容……
有的只是一種淡漠。
淡漠蒼生,淡漠一切,萬物為芻狗,一切皆可滅。
那是真正神靈的眸子。
可是?
這樣的神靈就是真正的么?
神靈不該有感情,又是正確的么?
修得千年,萬年,萬萬年,山河易變,星辰易變,修行的人也跟著變了,視從前信念為可笑,視須臾一逝的情感為渺小,正確么?
天道認為正確。
夏極認為可笑。
兩刀相擊,交觸之處,滾雷陣陣,然而竟是沒有任何的餘波逸散而出……
這是雙方對於力量完美的控制,完美的平衡。
這不僅是力量與力量的撞擊,更是在一層面上,信念之間的對攻。
夏極來的速度極快,天道顯然還沒有完成後續動作,便被強行打斷了。
祂所幸放下了原本打算進行的事,右手抓著黑刀……這是老吳的刀。
前世夏極之刀,如今卻已在天道之手。
天道皮膚之下,還未完成終極演變的千影如蝌蚪,貼於皮膚之下,簌簌而行……
剎那之間,天道的右手已經全黑了,他乘風而起,右手抓著冥地刀斬出……
這一斬,雖未調動天地之力,卻已經擁有了天地之力。
嘭!
法相夏極的法相刀,碎了。
天道的這一斬卻還沒完成。
緊跟著,向法相夏極斬去。
嗖!!!
法相夏極猛然後退,化作一道閃電,逆撲回了法相球之中,使得那三十六萬法相重新完整。
毀天滅地的對戰,只是一刀,便又復歸安靜。
夏極在門外,
天道在門內。
外面人的要進來,
裡面人的要出去。
本是準備離開的玄天觀修士們,已經徹底看傻了,這種層面的戰鬥,他們便是連想像都想像不到。
很快,群妖又圍了過來,站在夏極身後。
群妖看到招妖幡的主人在被打,頓時「群情激奮」,要進去教訓那個不開眼的敵人。
夏極淡淡道了聲:「都散了吧。」
說罷,他抬手,收起了招妖幡。
妖精們頓時都恢複了身體的控制,連忙跑遠,和修士們一起好奇地看著遠處。
夏極看著浮於半空的玄天觀,右手猛然一動,從虛空里抓出一桿雙月牙的丈八黑戟,輕聲道:
「我即將面對之人,
就是曾經殺了你前主之人,
亦是要讓你永劫不復之人,
更是讓這天地吞噬眾生之人,
你,敢戰么?」
大暗黑天戟稍稍靜止,驟然之間,黑潮如蛇瘋狂洶湧這噴薄湧出,但卻聚而不散,環繞在夏極身周,腳下,直接托地他站了起來。
要戰便戰,有何不敢?
夏極身周繞著山河社稷圖,右手抓著大暗黑天戟。
他再不猶豫,一步踏向虛空。
虛空頓時生出黑氣的台階。
一步,一步,接著一步。
黑色台階瀰漫開去,隨他登天,入觀。
入觀了,他看到一個與自己極其相似的少年正從路的盡頭走來,
那少年右手抓著黑刀,周身籠於金光之中,隱約可見一方玄異金塔懸於頭上。
於是,他也落在了這路上。
路,只有一條。
狹路相逢,只有一人能過。
夏極劈出了一戟。
天道揮出一刀。
戟對刀。
極對道。
夏極對天道。
「山河逝去,萬物逝去,於人觀之,似永恆不變,但於萬古觀之,不過朝夕之間,這樣的世界,變化無常,道友何必在意?」
「我在意。」
「人如芻狗,怨魂黑潮亦是天地所需,天地輪迴斷了前世後世,本就是絕了一切後患,斷了一切動蕩,道友何必介懷?」
「我介懷。」
「道友從人而來,懷此心不變,我深為佩服,然若是道友真是蒞臨了宇宙,俯瞰著無窮無垠無限無邊的時空,道友的心,還會只看向螻蟻么?」
「你還是不明白。」
「我看不明白的是道友才對。」
兩人對殺在一處,
速度並不快,只是看到慢慢吞吞的兵器撞擊,
甚至力量也不重,因為撞擊竟然沒有聲音,給人一種軟綿綿的感覺。
兩人一邊對殺,一邊說著話,給人一種只是在演練的感覺。
然而,若是有任何人站到他們對面,都會被他們這看似在演練、看似軟綿綿的攻擊給轟殺地從這個世界直接被抹去。
力量越發強大,終於有了逸散。
不是黑戟壓過黑刀,就是黑刀壓過黑戟。
然而,雙方逸散的能量紛紛被山河社稷圖,或是那金塔所吸收。
雙方交手越來越慢,沒有任何花里胡哨的技能。
這速度,看的簡直折磨人眼,看似緩慢,其實只是快到極致的表現。
幽幽的聲音,於這方丈島上的玄天觀再響起。
「道友,你可曾想過,你若贏了這一場,便是毀了整個宇宙?」
「何意?」
「你須知,我們的戰場有兩處,一處是這大商末年。
另一處,乃是冥古之時,阿彌陀佛的時代。
你在大商有因果可依,熟識蘇妲己……
但你若到了阿彌陀佛的時代,你能依靠誰?
你怎知阿彌陀佛的時代,沒有九位老祖?
那九位老祖連你是誰,都不認識,怎麼幫你?
當然,你可以展露不同,可在你尋找到他們之前,我或許已經得到了他們所有人的支持。
再或許,你運氣夠好,很早就尋到了他們中的一個,但你又怎麼知道你找到的人不是我的人?
所以,第二場……你必輸。
所以,你即便贏了這一場,卻輸了第二場,宇宙便是徹底地沒有了存活的可能。」
嘭!
轟!!
刀與戟攻伐著,金塔和圖軸各自防守,一攻一防,三十六象對千影……
兩人針鋒相對,無人退讓。
天道繼續道:「你若贏了這一場,便是禍害蒼生!
你或許覺得我斷了人的未來,我視眾生為芻狗,但你呢?
你若是固執己見,那就是徹底毀了整個宇宙……
在你看來,你做的事,可比我更過分?」
天道的每一句話,都如魔音一般,看似合理,品了亦合理,換作任何人或許都會動搖,除非是不曾有過堅持、只想著「我死後管他洪水滔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