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山河易變,我不變 第71章 一葉障目的希望

夏極兩字落在那真籙之上,沉澱而下。

若以真籙比擬仙人居所,那麼唯有命格重者才能落地生根,而命格輕者則不僅會飄忽而去,還會浪費這一次機會。

但命格之重也有區別。

或如巨石落地,或如山巒沉下。

而「夏極」這兩字,竟卻如一方沉甸甸的天空,鎮壓而臨於此方。

斬龍觀觀主,以及其餘幾人目瞪口呆地看著此情此景。

只見那兩字傾勢如天崩,堂皇而落,又見光明如嘯平地而起,仿是天地合併,而呈顯出萬丈金光。

金光從紙張上刺出,散發出璀璨卻並不奪目的光華。

這命格,竟是見所未見,聞所未聞。

斬龍觀觀主等人完全愣在當場,不知如何是好,也不知這是什麼情況。

良久……

斬龍觀觀主才從牙縫裡擠出一句:「你究竟是誰?」

夏極道:「我是誰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已經把名字寫上去了。這是不是意味著,我們已經是一路人了呢?」

觀主瞠目結舌:「你都知道?那你便是無知無畏了。」

夏極道:「去告訴窮奇,我想見他。」

觀主:……

眾人:……

眾人從未見過這等命格,亦未見過這般從容,明明他把名字寫落在了真籙上,只需等到大人物降臨,從此以後他便是他們的一員了,是他們在高維世界裡更高層次的生命存在。

換言之,他如今的人格也會徹底被那無窮無盡的怨念所衝散,消化,同化,他雖還是他,但亦不再是他,那麼,他為何不懼怕?

觀主也不遮掩了,開門見山地問:「你想幹什麼?」

夏極微笑道:「我想救你們。」

「救我們?」

「從前我沒有資格,現在我有了。」

「你並沒有,因為古主還未降臨,等到大人降臨了,你便不再是你,那時候你才有了資格,但那時候你也才明白,你其實什麼都做不了。」

夏極敏銳地察覺了信息,便問:「古主什麼時候來?」

觀主道:「我不知道,也許十年,百年,亦或再過五百年,再或者古主不來,來的是荒主,那就更不知道了。」

夏極道:「我等,只不過,把我的話帶給窮奇,我要見他。」

觀主神色複雜地看著他,他是被黑潮兼并了,但並不是說他是傻子,也不是說觀主已經死了,反倒是觀主在原本的心性之上更進一步,只不過這種更進一步建立在「黑暗邪惡怨念」的基礎上,所以他自然明白眼前這玄青根本不是玄青,而是名為夏極。

這麼一來,那胡白自然也不是胡白了。

若是夏極不曾在真籙上落筆,此時早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大抵是夏極把他們全滅,或是他們中有人逃走,之後則是漫長、毫無意義的對抗。

但此時,正因為夏極的名字已經上了真籙,他已快是他們的一員,是黑潮的一部分,所以觀主反而不動手了。

他道了聲:「行,我去說,但是……你真的有了你已是我們一員的覺悟了嗎?」

夏極點點頭。

這讓觀主更加的捉摸不透,只覺眼前這男人神秘莫測,但再怎麼神秘莫測,既然已經半隻腳跨入了自家陣營,他也便不多說了。

旋即,觀主要對外做勢,要把夏極封為長老,但夏極直接拒絕了。

此間事,只差見一次窮奇了。

夏極回到住處,白燭看著他問:「怎麼樣?」

夏極道:「和我們猜測的一樣,這些籙頁有問題,而真籙通向古主甚至荒主……」

白燭點點頭,「看來之前我們的想法沒錯,對了,你怎麼這麼肯定?」

夏極道:「因為我把名字寫在真籙上了。」

白燭:……

祂陷入了長久的沉默之中。

良久,白燭問了句:「你……還是你?」

夏極道:「它還沒來,所以,現在的我還是我。」

白燭沒問「你瘋了嗎」這種問題,而是深深地看了夏極一眼,事實上前天深夜,大雪紛飛,這男子捧著一隻塵埃般的螻蟻的屍體,走入虛空,對天對地對己立下願,白燭是看到了的。

祂只是沒想到這位竟然瘋狂到這種地步,或者這已經不是瘋狂了,而是一種「捨身」的境界,佛陀曾有言「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他……這願得是諸天亡魂盡歸安息,願得是此心光明夫復何求。

只不過,難道祂不知道,一旦被古主這種層面的入侵了神魂,他的道心說不定會在一念之間徹底崩塌,進而化身成劫,成為只知道殺戮的怪物么?

就算不成殺戮的怪物,也會化作其他不再是自己的存在。

可他想都沒想,就踏入了這門,就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他難道是不怕死么?

不。

誰不怕死?

但他卻已有了更高的追求,有了為自己的道而捨身的決意。

於凡人觀之,這是何其愚蠢,何其莽撞……

但於白燭觀之,祂心神有些震顫。

祂不知道如何再說,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因為,無論眼前這位今後是成功還是失敗,他都不太可能成為自己等人這般的存在了,他若輸了,便是化作了黑潮諸多的意識之一,他若贏了,天道又豈會放過他這般絕妙的「營養」?

他無論輸贏,都似已經沒有了未來。

沒有人有未來,因這未來之路已被封堵住了。

登天之路從來都是笑話,一山尚且不容二虎,何況天道?

既有天道,何須你的道。

天道之下,你可苟延,而若要比肩天道,那唯有合道,唯有成為天道的養分,成為祂之一,去促成祂,成就祂。

夏極平靜道:「大亂將起,我無力阻攔,黑潮亂世,天道爭雄,這些都超過了我能力的範圍,但天下興亡匹夫有責,便讓我不為聖人,不為神魔,就做這麼一個匹夫吧。」

白燭正色看向他,忽然道:「我要向你道歉。之前我說這世上你是第十人,今後還會有第十一人,第十二人……但我說錯了。」

祂看定夏極,輕聲道:「你是唯一的。」

夏極忽道:「你什麼時候走?」

之前白燭就在說需得急速返回的事,夏極此時乾脆直接提了出來。

白燭道:「等開春吧。」

夏極想了想道:「能不能幫我帶一封信給蘇妲己。」

白燭笑道:「你不怕我偷看?」

夏極沒說話,只是攤開紙張,草草寫了一封書信,然後也不加保存地存入信封里,他信封甚至沒上火漆,只是稍稍黏住了,然後遞給了白燭。

白燭頓了頓,便是接過了信,然後道:「我說了請你吃飯,便請吧,今晚去斬龍觀山下的豐展城裡搓一頓吧。」

夏極道:「好啊。」

兩人走到窗前,看著慢慢小了的雪。

夏極忽然道:「你問下蘇妲己與蘇月卿,我定在三年後大婚,她們來不來。」

白燭道:「算了吧,蘇妲己來不了,至於蘇月卿這位你的小情人,你也無需試探了,她活得好好的,如今還是蘇家家主,執掌一方,城府深得很,在這一世人里算得上梟雄了。

但她沒有尋道侶,估計就是一直在等你,這點兒事我早就知道了,即便如此,你三年後大婚還請她?」

夏極道:「有始有終。」

白燭道:「她來不了,來這裡的路非常艱險,一不小心就會有生命危險,我也不會和她說。」

夏極想了想,又寫了第二封信,遞給白燭道:「這份給蘇月卿。」

「好~~」白燭又接過放在儲物空間,然後搓手呵氣道,「天好冷。」

夏極也是哈氣道:「是啊。」

白燭道:「不如我們走到豐展城去吧,好久沒像凡人一般走路了。」

夏極道:「行。」

「無聊」的兩人沿著山路,走過覆雪的小道,沿途的修士看到兩人都急忙參拜,眾人都知道這玄青如今已是十四境的強者了,而且似乎甚得觀主器重。

於是,兩人便繞了遠路,在入夜才抵達豐展城。

白燭挑了一家路邊的排擋,用三兩銀子點了三四盤炒菜,兩人就坐在路邊,聽著不遠處的鍋鏟的聲音,炭火熊熊,而炒菜的是一個老人帶著個年輕人,年輕人不情不願地樣子,似乎覺得做這個很沒前途,嘴裡嘟囔著要練武,但老人卻不理睬他,想必是聽慣了。

隨後,年輕人把幾盤菜端上了桌,但看到白燭那美艷的模樣時,便是眼睛都直了,送菜的動作都多了幾分瀟洒飄逸,然而再一看旁邊坐著的夏極,頓時整個人如泄了氣的皮球,眼中滿是黯然。

夏極和白燭哈著手,面對面坐著。

夏極挑起話題道:「妙妙這樣的情況,我還見過。譬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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