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山河易變,我不變 第39章 天龍之背,狹路相逢

夏極坐在紙鶴之首。

飛在白雲上。

他身側沒有飛劍,沒有任何法器,但天地萬物卻已都是他的兵器。

腳下,山川河流隔得很遠。

而他到了每一個宗門,要做的事也很簡單。

詢問「神在哪兒」,然後該殺則殺,不該殺的則丟著。

他也不知道自己有沒有殺錯人,可但凡入了這滾滾紅塵劫,便無所謂殺對殺錯了,本質上,他就是在殺。

殺本身,絕非善良,關鍵在於殺完之後,會帶來一個什麼樣的世界。

他閉上眼,腦海里便會呈現出那輝煌且燦爛的「創世史」,還有小蘇痛苦的哭泣聲,妙妙逃跑的樣子,還有那許許多多的有關這神明們製造的災禍。

這就夠了……

殺吧。

殺。

殺。

他沖和的心緒里闖入了一抹黑色。

仿似永遠不會起波瀾的心中,開始翻湧,開始沸騰,開始拍擊起驚濤駭浪。

他飛著。

殺著。

不說者殺。

見惡者殺。

從南殺到北。

從白殺到黑。

風晴宗宗主已經自殺了,因為在一處宗門時,那門主告訴他,因為他為敵人帶路,他的家族已經被眾神庭的異端殿給處決了。

所以,風晴宗宗主心緒失守,在留下了剩餘所有的信息後,便是直接自斷了心脈,從紙鶴上躍下了。

章瑾心底終究也恐懼了起來,他經過了最初的興奮,然後看到了冷冰冰的碾壓之景,忽然明白自己即將被捲入的究竟是什麼層次的大戰。

那大戰根本沒有半點溫度,他也許只是站在一邊,就會被絞碎,於是他便是告辭了。

夏極明白他的意思,便是任由他走了,這種大戰本就不是這些修士能承受的,你若要見證我帶你來,你若害怕了我任你走。

殺人,沒什麼好興奮的,哪怕是為了心底這無法抑制的怒火,也只如飲鴆止渴。

紙鶴雙翼拍打,扇開風雲。

因為夏極氣罩撐開了的緣故,根本沒有高空橫風能進入紙鶴範圍。

他側頭看了一眼妙妙和小蘇。

小蘇已經有些呆呆傻傻的了,只是不時地本能地咳嗽著,她呆看著遠處,好似要永遠的凝固起來。

妙妙陪在她旁邊,見到夏極的目光,忽然道:「先生,其實你不需要內疚。因為死在你手裡的人每個都該死的,你之前不在這片土地上生活,不知道這些人作過多少惡。」

夏極道:「我教人心存良善,不要見惡向惡,但我自己卻違反了。」

妙妙眨眨眼看向他。

夏極道:「我違反了,我卻不後悔……我一往而深,心底好像有什麼在悸動著,好似有一個魔鬼在孵化。

死亡與鮮血,會成為這魔鬼的營養,而若是有朝一日它出來了,我不知道自己會變成什麼樣子。」

「先……生……」

「叫我大叔吧,你過去叫了很多年,既然一切註定了重來,註定了你我重新認識,那就叫大叔吧?」

「我,過去真的是你的妻子?」

「未來也是。」

妙妙眼中露出迷茫之色,她一雙潔白無瑕的小手如爪兒般張開,壓在紙鶴上,看著遠處又有不少修士從山中宗門飛起。

然後,又是這熟悉的過程。

是的,他們不會說,否則等待的就是異端殿的裁決,更何況他們是真的不知道神明所在。

夏極揮手,一波浪潮過去,便是覆滅了對面雲海里飛來的劍潮。

動作輕鬆無比。

可謂是彈指間,劍仙皆是灰飛煙滅。

魏洲雖大,但這樣巨大的動靜,還是將他投擲到了一個光明聚焦的舞台上,所有大勢力,無論人族,妖族,還是僧人,都開始知道有人在找眾神庭的麻煩。

而那些被眾神殿,或是夏極所屠宗門欺壓迫害的凡人們則是暗暗叫好,

至於那些已經被殘害到一無所有的則是痛哭流涕的嘶吼著,發泄般的大喊著「天道有輪迴,善惡有報應。」

「屠神,殺了他們。」

「他們算什麼神。」

「快別說了……」

「說了又何妨,我只剩爛命一條,若是能為那位喝一聲彩,我便是舍了這命又如何?」

「數百年,足足數百年,劫妖沒殺我們,反倒是神明在上,屠戮魚肉愚弄人間。」

「天……天啊,你終於開眼了嗎?」

「這不是天,這是那一位。」

「我好想見他,我想告訴他,他不是一個人……哪怕我根本不足以站到他身後,不足以去看他屠神的雄姿,但我還是想過去。」

「我……要看著他,怎麼屠戮那些畜生,死了便死了。」

「螻蟻雖可偷生,卻絕不懼死!!」

那高處的一葉紙鶴,如是帶著燎原的火焰。

它撲閃著翅膀,所到之處,人心了藏匿的火已經燒了起來。

數千萬,數億,數十億……

萬里,十萬里,數十萬里……

魏洲很大,紙鶴飛的速度雖然快,但在這塊板圖上卻不快,如蝸牛般一步一步爬著。

人心的火焰,沉默的吶喊,隨著時間的推移被徹底引爆了。

天地都如要沸騰了,行走在街頭落魄的人,傷殘的人,痛苦的人,哭泣的人,都仰頭看向了天穹。

明明那天上沒有什麼,只是一如既往的是白雲或是烏雲。

但他們卻忽然愛上了仰望,而不再是卑微地如同地面任人踐踏的泥塵,只敢低著頭,只敢看著自己的腳尖,只敢說「對不起對不起」。

因為,他們知道,那裡有一個人,坐在一葉紙鶴上,正在去屠神。

那個人他們不知道是誰。

也不知道為何而去屠神。

但他們卻由衷的欣喜了起來,有了希望起來,便是為之付出生命也無怨無悔了起來。

苦痛的人間,流淚的大地。

灰色的世界,以淚水痛苦為燃料,而劇烈焚燒了起來,升騰起被壓迫了數百年的熊熊大火。

「殺。」

「殺。」

「殺。」

「殺了他們。」

人們的眼神。

人們的心。

人們的吶喊。

從四方匯聚而去。

但夏極,卻感受不到。

他每殺一人,心底便是多一分黑暗。

但妙妙在。

但小蘇在。

他覺得就無所謂了。

一塵不染固然好,但若是有必須要做的事,何必愛惜一身羽毛,

染了,黑了,就這樣了。

我從光明來,卻往黑暗去。

無怨無悔。

……

……

深春。

冰雪融化。

連接著魏洲南北兩境之間的長橋邊,站在一名麻衣的赤足僧人。

橋長百里,如是天成,其上凝聚著極多的靈氣。

橋下便是洋流,在這寬百里的巨橋之下,滾滾而逝,奔騰不息,衝擊拍打著漆黑堅硬的山崖,驚起無窮的雪浪。

這赤足僧人雙眼若流淌著慈悲,左手抓著一本古樸的經書,口中喃喃著「將我由幻想引向真理,從黑暗引向光明,從死亡引向永恆」。

這是吠陀古經里,大林間奧義書里的一段話。

而那古樸的經書,便是吠陀古經。

赤足僧人名大梵天。

乃是佛門二十諸天。

在一千五百年前曾被夏極「殺」過。

但他又因為未知原因,在施鹿寺里重新化生,於寺廟最中心的一顆奇妙的「卵」中生出。

此時……

大梵天只是看著汪洋恣肆的河流,面帶微笑。

未幾……

他若有所感的抬頭,只見一隻紙鶴落在了橋畔,他便是走上前,對著那鶴上的男子道了聲:「見過先生。」

夏極一眼認出這人。

如今的他自是知道世間有極多奧秘,而佛門的二十諸天亦是深藏著不同層次的秘密,而二十諸天的之首的大梵天更是神秘莫測。

他問:「和尚在這做什麼?」

大梵天道:「這橋名天龍背,連貫南北,而這座橋極為神異,老衲便是特來告知。」

「神異在何處?」

「靈氣充沛,卻無有天地之力,無有善惡業力,無可承載飛劍,無可御風之類。而水更是弱水,跌落水中便是沉入水中,直到洋底再不浮起。」

大梵天侃侃而談。

「至於先生找的神不在南方,在北地,先生知道為什麼嗎?」

夏極道:「你說。」

大梵天道:「因為佛在南方,妖在北方。」

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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