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山河易變,我不變 第16章 翻手風起,覆手雪落

第四殺劫還未到,或者已經到了,但卻還不知道。

可若真的發生了,那大齊皇室至少是會有風吹草動的,國師也會有所變化,但都沒有。

夏極如今已出落的懂禮溫謙,成了一副濁世佳公子,翩翩美少年的模樣,此時,便是傻子也知道這位是真的內秀,絕不是什麼書獃子。

氣度眼神,行走儀態,舉止談吐都是由內而外的。

腹有詩書氣自華,也是這個理兒。

有人便說一句話,就讓人明白此人風采。

有人說上無數句話,卻猶然讓人覺得是個草包。

也是這個理。

夏極行走在宮中,泡著枸杞待在書閣,偶然的談吐,偶然思索,便是瞎子傻子都能感出這一位的與眾不同。

就算他再低著頭,也如明珠藏於米粒。

就算他好像不會武功,卻也不曾矮人半分。

於是,所有曾有的嘲笑與流言統統戛然而止了。

此時……

夏已轉秋。

夏極在廚房裡,小無待在他旁邊看著他下廚。

夏極在剁羊肉塊兒。

他要煮湯。

他記得這是小蘇過去最擅長煮的湯。

他記得這味兒,記了一千五百年,便是在火劫劫源,那一邊默默數數,一邊揮刀十五個甲子的歲月里,亦還記得。

他做的不好。

小無在一旁露出嫌棄之色。

她上前一把搶過了菜刀,讓夏極站旁邊去。

夏極聽話地讓開了,站在她身側,靠著牆,看著那一米五的身影低頭專註地在備著羊肉,準備煲湯。

這一刻,小無已經徹底和夏小蘇的影子重疊在了一起。

他知道,這就是小蘇。

這就是他的妹妹。

他忽然發現,這樣的小蘇,這樣的自己,比什麼北地幕後之主、教會首任教皇和神武王、黑皇帝更好。

若要登到那無上之處,需要什麼聲名?

不過是拖累罷了。

他不是要和誰去比。

他努力也不是為了給誰看。

九大老祖固然是最終的強敵。

然而,他從地獄般的劫源歸來,天人化生成為嬰兒,他憋了一千五百年的憤怒,便在這生滅之間化作了涅槃之火,而鍛造成了另一種心境。

他要比的不是老祖。

他也不會再把老祖當做對手。

他渴求的是勝過這開天闢地以來,宇宙里所有的生靈。

所以,他要一步一個腳印,讓自己的境界變得牢固無比,無人曾超過,無人可超過。

他不知道怎麼做。

但就如那揮刀十五個甲子之時,那時,他也不知道如何做。

那麼,不止是超越境界,而是在每一個境界擁有比任何存在更強的力量。

最難、最不可能、最痴人說夢、最讓人嘲笑的路,豈不就是那通達無上的路?

路,就是道。

走哪條路,就會去到哪個道。

天道。

大道。

都是道。

路,亦不是道。

路有人走。

道卻難尋。

你走的是所有人都走著的路,還是自己獨一無二的道?

哚哚哚……

哚哚哚……

菜刀剁著砧板的聲音,熱油入鍋的聲音,鐵鏟抄翻的聲音,還有那忙碌著的背影,那逐漸開始彌散的香味兒……

夏極側頭間看到了窗外。

窗外,猶綠的樹梢已開始落葉,銀薇欒華的花兒在前幾日的秋雨後,已經被打在了冰冷的石地上,又被宮女掃到了角落。

他呵了呵手,白氣在半攏的掌心裡翻滾,腦子裡什麼都沒想,就這麼等著無所事事的時間流逝。

而此時,過去的夏小蘇,現在的小無已經起鍋了。

她分了兩碗,端到桌上,側頭,頗為驕傲地笑道:「來吃。」

話語里充滿了優越感與自豪。

夏極回過神來,跑了過去,開始喝湯。

小蘇問:「好喝么?」

她這不是問,而是炫耀。

夏極沒氣她,一邊不顧燙的匆匆喝著,一邊含糊道:「好喝,簡直好喝的不得了,宇宙里就沒這麼好喝的羊肉湯了。」

小蘇反倒被捧得不好意思了,於是辯解道:「上次我去城裡的珍味坊,那裡的師傅也燒的很不錯呢。」

夏極道:「反正沒你燒的好。他們燒的,便是燒一百鍋一千鍋一萬鍋,也比不上這一碗。」

小蘇瞪大眼,良久,笑了起來:「嘴真甜。」

她說著,便多夾了一塊羊肉放到夏極碗里,「給你。」

夏極笑道:「謝無姨。」

「別叫我無姨了,你看起來和我差不多大。」

「那叫什麼?」

「嬋妃已經不叫我無姐了,那就換你叫吧。」

夏極道:「那等我再大點,豈不是可以叫你妹妹?」

「呸!我可是老妖婆,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活了多久。」

夏極笑道:「巧了,我也是,不僅是,我還覺得自己比你大一點。」

「呸呸呸!長大了,書看多了,也變得會瞎說了,不和你說了。」小蘇撇撇嘴,只覺得這十七皇子還是小時候乖巧,長大了這是會頂自己的嘴了。

兩人喝著湯,拌著嘴,沒多久,這個午後的時光就過去了。

……

……

初秋,轉到中秋時,齊國國君齊秀忽然感染了風寒,風寒倒沒什麼,主要是引爆了軀體里的隱疾。

他開始劇烈咳嗽起來,早朝也變得足足半個月才有一次。

齊秀覺得自己可能不行了,他在等。

等一個結果。

太子與風萊國交鋒的結果。

……

……

中秋,再到深秋,然後到了初冬。

齊秀是每況日下,一天不如一天。

而整個皇都,便是街頭的流浪漢都能感受到一種奇怪的氛圍。

那是波譎雲詭,暗潮洶湧的氛圍。

二皇子,六皇子,還有長公主,似乎達成了協議,他們似乎是大概得到了前線的消息,又看到了天子如今的狀況,便是準備醞釀一場無人知曉的謀劃,以畢其功於一役,逆轉乾坤。

冬。

大雪。

十萬大軍慘敗,只剩了殘破的數千人歸來了。

敗因很簡單,風萊國有了萬劍宗的強者出手。

萬劍宗似乎並不再管「撕毀宗門不可摻入凡間王朝廝殺」的協議,至於得罪青峰五宗,他們更不怕,反正之前已經殺了一個百里峰主了。

太子去時不可一世,志得意滿,歸來時卻滿身是血,眼中藏著痛苦,他雙手緊緊揪著健馬的鬃毛,雙瞳時刻大睜著,口中喃喃著「怎麼會這樣,怎麼會……」。

他不明白為什麼萬劍宗會出手。

萬劍宗想幹什麼?

噠噠噠……

馬蹄聲東來。

太子齊恆策馬入了東門,收穫的卻是冰冷的目光。

有宗門出手,其實本不是他的錯。

這根本不是他能夠處理的力量層次……

但不會有人理解的。

敗了,就是敗了。

他默默承受著這些冰冷的眼神,而向國都中央的皇宮去了。

但今天的皇宮,氣氛有些古怪。

門前的侍衛看似合理的攔下了鎧甲染血的將軍,只讓太子一人進宮述職。

太子便讓將軍都回去了。

他獨自進入了皇宮的第一重門。

又往第二重門而去。

齊國皇宮,固若金湯,門有四重,之後才是廣場空地,直通上朝的大殿。

齊恆沉浸在頹廢與懊惱之中,他咬著唇,低著頭,如同罪人一般,

手腳被無形的枷鎖束著而沉沉下墜,

背部如壓著沉甸甸的失敗而微微佝僂。

他策著馬,

風雪很大。

馬甩著蹄子,過了第一重門。

第二重門,齊恆有些意外地抬起頭,他目光里卻是一個垂手在等著他的少年。

齊恆驚奇道:「十七弟,你怎麼在這兒?」

等他的少年正是夏極。

夏極道:「剛巧回來,遠遠看到你策馬進來,便是等你一同入宮。」

齊恆重嘆一口氣,用複雜的眼神看著他,忽然道:「你與我之前從未有過聯繫,今日何必來此迎我?自己去吧,不用管我。」

夏極哈哈大笑起來。

他上前一牽馬繩,便是往前走去。

齊恆胯下的馬,乃是一匹名叫獅子頭的名馬,出了名的性子烈,根本不會讓不熟的人去碰,但此刻卻不知為何,成了乖巧的小兔子,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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