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舉世皆敵,無人敵 第251章 悔婚

第三天,

最後一場比試是手談。

北商派出的乃是儒門八奇的老師,那一位曾經折服了大奇,以定水珠攻破了皇都,之後又以定水珠攻破了橫江城的白髮老者。

大周這邊毫無疑問,只能是夏極出場。

這一局比的乃是對於戰略理解,以及棋術,博弈心性等。

山巔雲霧繚繞,隱約可見坐在石邊對弈的兩人。

只不過相比於前兩場對決,這一場眾人根本無法觀戰,甚至連靠近也做不到。

只能隱約看著那兩道靜坐的身影,在博弈著這決定天下走向的一局。

對弈的兩人,起初落子都極快。

但越是往後,落子越慢。

甚至有時候一子需要間隔半個時辰,甚至一個時辰。

然而,無人催促,無人開口說話,當一人思考如何落子時,另一人便是安靜地閉目等待。

三天三夜後。

手談結束了。

儒門老者疲憊地嘆了口氣,繼而神色恢複平和,起身向著那靜坐的身影微微欠身行禮。

按年齡,他一定比眼前這夫子要年長。

但達者為師。

夫子不僅是達者,更是聖者。

更何況,這樣的聖人,也許壽元並不會長久了。

自己的棋力如何,自己最清楚,今日之前,他雖是自謙,卻始終認為自己當是天下無敵。

但今日卻敗了。

夫子強大,在經歷了種種殺伐後,勝過自己半子。

儒門老者是知道自己是有多疲憊的,這簡直比親身經歷了十場大戰都累,心神俱疲。

夫子絕不會比自己好過,何況他前日才折損了十年壽元。

這一局……

怕是又折了他不少壽命了。

儒門老者看著面前的男人……

他與自己一樣,都是滿頭白髮了。

儒門老者禁不住重新坐了下來,他心中有著一種奇異的悸動。

這應該是他第一次見夫子,估計也是最後一次了,而當他走下這山峰宣布結果時,這一幕註定會被寫在史書上,更會成為說書人一拍驚堂木後的精彩故事,亦或是才子才女吟詩作對時可用的典故。

所以,儒門老者才重新坐下,他想細細品味此時這坐在歷史長河裡,見證歷史長河拐角的這一刻。

儒門老者忽地從懷中取出青花瓷杯。

又取出一個小小的茶罐,抖抖索索地倒了些茶葉入杯中。

每抖落一星,都好似要了他的命一般。

繼而,儒門老者抬起左手,微微一卷,曾經覆滅了不知多少生靈的幽藍寶珠頓時浮於五指之上,繼而那幽藍寶珠里滲出了極度純粹的水流,向著茶杯而去。

老者右手虛托著那潺潺破空之水,水在半空便已燒開,待落到茶杯中時,已是滾水。

一股茶香騰騰而起,沁人心脾。

茶泡完。

老者雙手托到夏極面前,道:「請夫子用茶。」

夏極也不客氣,直接接了過來,輕輕聞了聞,只是聞上一下,便覺得精神恢複了許多,軀體有著前所未有的輕鬆。

儒門老者道:「我顏慍平生閱人無數,倒是第一次見到夫子這般的人了,今日一別,怕是再無相見之日了。」

夏極道:「顏先生也當北去吧?」

顏慍道:「自然。」

兩人沉默了下。

顏慍忽道:「夫子何以至此?莫非毫無私心乎?」

夏極笑著搖搖頭。

顏慍也忽然醒悟,也撫掌笑道:「倒是我落了下乘了,哈哈,夫子氣量之大,顏慍佩服。成仁取義,身體力行而作天下之表率,顏慍看過夫子寫的書,也學過夫子書中的東西,如今臨別,當是稱夫子一聲老師了。」

說罷,這位儒門八奇的老師起身,以師禮微微躬身。

夏極坦然受之。

顏慍哈哈大笑,旋即踏步下了山峰。

眾人看到他下來,急忙上去問:「誰贏了?」

顏慍沉默了下。

夫子既以一生來救這世,那我顏慍何妨再為你添磚加瓦,壘你上這茫茫天穹呢?

於是,他便不曾提什麼勝了半子之事,撫了撫白須,揚聲道:「人豈能與天比高,而我亦豈敢與夫子言勝敗?」

說罷,他揚聲大笑,便是往前而去。

眾皆愕然。

而這場南北的對賭,這歷經七年的殘酷戰爭,終於在最末這場兵不刃血的對決里落下了序幕。

夏極站在山巔的最高處。

他沒感到什麼驕傲與榮耀。

而只是舒展了下身體,坐在雲霧裡,心底有些說不出的孤單。

孤單才產生,山道上就傳來噠噠的腳步聲。

那腳步聲越來越近,

一個精靈般的身影闖到了山巔,

在他孤單才產生的時候,就跳到了他面前。

呂妙妙喊道:「風南北!」

夏極側頭,從這小姑娘眼裡,他看到的是一如既往的眼神,她對上自己的目光,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也不知在笑什麼。

但就是這樣莫名其妙的笑,就如暖陽融化了冰雪。

呂妙妙跳到他身後,雙手從後摟著他:「你可真厲害……我忽然後悔了。」

她眼珠轉了轉,「我真的想和你結婚了,我想做你的妻子,想要你活到五百歲,五千歲,甚至更久。我還想給你生孩子,孩子再生孩子,然後叫你爸爸,爺爺,祖父,然後老祖宗,叫我媽媽,奶奶,祖母,然後老祖宗。」

夏極道:「你這不是愛情,而是對長者的欽佩,你混淆了自己的感情。」

呂妙妙道:「你不是我,你怎麼知道我是怎麼想的?我不是別人,你憑什麼用別人的想法來度量我?何況,你覺得自己年齡很大嗎?哼!」

夏極揉了揉她的長髮,順滑而散發著迷人的香,「妙玉。」

「叫我妙妙吧。」

「妙妙,我們……其實……是不可能的。」

夏極很清楚。

面前的女人被呂家老祖所看重,

明明沒有半點力量,卻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做到某些事,

無論是之前悄悄把銀票還給自己,還是之前她逃離呂家老祖的「軟禁」。

再或者,呂家老祖在自己與吳家老祖的爭執之間,竟然選擇了幫助自己,選擇了把帝令交給自己。

這一切,無不在說明著「妙妙可能自己都不知道,但她的真實身份一定是世家極其重要的人物」……

至於呂家老祖為什麼用這樣的人物來與自己聯姻,那一定是某個不對稱的信息所導致的。

這信息自己不知道。

妙妙不知道。

但這不妨礙他與妙妙所在陣營的徹底對立。

他不可能放棄自己的立場。

妙妙也不可能離開那個她註定要坐的位置。

現在雖說一切還朦朦朧朧,但這已註定了兩人的不可能。

讓妙妙放棄一切,跟著自己私奔么?

且不說未來隱患與個中風險,這等做法,又是何其的自私。

己所不欲,勿施於人。

自己既然不可能放棄立場,又為何讓別人去放棄呢?

他看著面前美艷無匹的少女,心底刻意地去生出一絲陌生。

然而……

下一刻,這還未出現的陌生就被擊碎了。

呂妙妙直接背起了他。

兩人緊緊貼著。

呂妙妙笑道:「我背你下山吧。」

夏極道:「我們……」

呂妙妙不讓他說下去,於是高喊著:@&@@%¥%

夏極:???

呂妙妙:「別說了,你說了我難受。」

夏極:「可是……」

呂妙妙說哭就哭,淚水止不住地從雙頰滑落,她轉頭,紅著眼狠狠瞪著夏極:「你再說一句看看!」

夏極道:「你說我笨,你不笨么?」

呂妙妙聽了是這話,倒是沒哭,而是沉吟道:「笨笨的小豬小狗小貓小熊,都是很可愛的,笨一點有什麼不好?」

夏極道:「你放我下來吧,我一個大男人被你背著,不好。」

呂妙妙拱了拱背,讓他的身體往上又聳動了些。

「風南北,你看錯我了!我不僅笨,還很叛逆,你讓我放你下來,我就聽話,豈不是很沒面子?」

夏極無語道:「那你別放。」

呂妙妙柔著聲音,如小鳥啾啾般喊了聲:「遵命。」

夏極:(⊙_⊙)

冬日,

寒山暮,

雪未落。

白衣的仙子背著滿頭銀髮的夫子,從高山走下,但卻未曾走到人群之中,而是走向了山的更深處。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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