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宴上。
外堂。
議論紛紛。
「這青王妃義妹與白雲觀觀主之子喜結連理,真乃是強強聯合。」
「不錯,青王乃是雷城主的義子,這些年雷城主的病情越來越重,若是他老人家……」
「怎麼說起這個了?」有人立刻岔開話題,然後道,「此處蒼鶴山寒月峰的山莊當真是一等一的福地,坐高了,遠看城市的星星點點,近看……近看……」
他忽然結結巴巴起來,「那……那是什麼?」
他突兀的停頓,吸引了周圍人的注意。
不少人都看了過來,只見那說話之人面容獃滯,眸子里存著疑惑與恐懼,他微微仰著頭,死命地擠壓著眼睛,然後又看向遠處,但眸子里依然是不敢置信之色。
逐漸的,那不敢置信變成了恐懼。
其他人也急忙順著他目光看去。
凄涼的秋雨里,那白漆的山莊牆壁上正趴著幾道黑黢黢的臉。
那些臉在陰影里,一動不動,似在詭異笑著。
「啊!!!」
一個客人嚇得失聲驚叫,過大的肢體動作直接砸翻了面前的酒杯。
另一邊又發出菜盤砸碎的聲音,有客人不小心扯動了桌布,帶著一座美味珍饈全部落了地面。
「那是什麼鬼東西?!」
「啊啊!!」
現場頓時混亂了起來。
主廳里,山雲子神色動了動,他目光掃了掃周圍,頓時主廳客座末尾的兩個中年道士起身。
道士一抓劍,一捧浮塵向外而去。
如夢雪面上露出有些擔憂的神色。
山雲子道:「青王妃不用擔心,我那兩名弟子功法、道術都是不凡,足以解決外來的紛亂了。」
他說完,面色則變得很不好,今天是意兒的大喜之日,竟然有不知哪路的魑魅魍魎前來搗亂,簡直是吃了狼心豹子膽,便是他修道數十載,此時心底也忍不住升騰起了火氣。
安尋也有些擔心地看向外面,一旁的新郎抓著她的手,安慰道:「沒事的。」
安尋安心地點點頭。
然而……
她點頭的動作還未緩完成,廳外忽然傳來一聲凄厲的慘叫。
山雲子面色一變,這是其中那抓著浮塵的道士。
緊接著,只見大門外是狂風大作,
山莊緊閉的門扉被一股怪力轟然撞開,
所有掛著的紅燈籠被漸次吹滅,
外堂一片黑暗,
客人們嘈雜紛亂的聲音頓時響了起來,顯得鬧哄哄一片。
可這鬧哄哄的場景不過持續了數秒鐘,
之後,就頓時變得寂靜了下來,
好像門外沒有了人,
好像門外沒有了陽氣。
山雲子喉結滾動了下,他再怎麼也知道來者不善了。
整個大廳陷入了某種莫名的沉寂,好像被冰封了一樣,所有人凝望著門外的黑,都只覺出一股頭皮發毛,靈魂掉到了冰水裡的惡寒感。
那空寂,無聲,黑暗的門外,忽然傳來了輕輕的腳步聲。
腳步聲越來越近,一道詭異的人形輪廓出現在了門外。
然後爬進了門檻,
廳內眾人一片嘩然。
因為,這竟是之前出門的那用劍道士,此時他手中的劍早沒了,弓著背,用一種絕不像人類的動作在地上爬著,雙瞳沾滿血絲,大瞪著,正詭異地笑著,看著眾人,口中發出奇異的聲音:「交出新娘,可平禍害。」
空氣里,頓時顯出某種異樣。
所有人都下意識地看向此時面色白了的安尋。
甚至有人開始想這女子莫非不幹凈,莫非就是她引來了這些髒東西?
山雲子還未開口。
蕭意怒聲道:「休想!!」
聲音剛落。
主廳的牆壁就塌陷了,一道詭影爬了進來,這詭影是外堂的賓客之一,但現在她卻也呈現出詭異的笑容,道:「新郎官,好硬氣。」
轟!
又是一邊牆壁塌陷了。
一道詭影又爬了進來,翻著眼白髮出滲人笑聲。
越來越多的詭影站在了門前。
主廳滿是窟窿眼,秋雨寒風灌入,顯得冰涼而陰氣森森,喜宴的氣氛瞬間消失了。
山雲子感受了一下雙方的力量,只覺來者甚強,他忽然問:「蕭意,你問問你的新娘,這是怎麼回事?!」
那面容俊朗的新郎面色堅毅,且露出一股猙獰,「爹!!現在是說這個的時候嗎?!」
山雲子道:「平生不做虧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門。若是什麼都沒做,這些東西會來嗎?它們為何不去別人婚禮,而偏來這裡,這還不能說明問題嗎?」
「爹!!」
「意兒,你還太年輕,不知道人心。」
坐在婚宴桌旁的安尋已經傻了,她的心一片冰涼。
她站起身,神色冰冷,向外走去。
但她才走了幾步,新郎官就直接攔下了她,怒氣沖沖道:「你就這麼不信我嗎?你給我坐著!」
安尋面色冰冷,但心底卻浮現出一股暖意。
緊接著,蕭意就抓過一把長劍,站在了大廳中央,冷冷道:「若要動她,先從我屍體上踏過。」
如夢雪眼眸微垂,但她卻也已經抓住了懷裡的刀,這種場合她必須出手。
下一剎那,
那詭異笑著的中年道士頓時撲了過來,速度極快。
快到了新郎甚至來不及拔劍,他只能怒而揮掌。
隨著他這一掌的轟出,一重幽幽的白雲虛影似綿實重地往前飛去。
中年道士似乎根本不怕這種虛影,陰陰地笑著,繼續往前。
虛影落在了中年道士身上。
轟!!
一團黑霧頓時從這道士軀體里被轟了出去。
那黑霧在半空里發出凄厲的聲音,然後煙消雲散。
而中年道士則是暈了過去。
蕭意愕然了一下。
我……
我這麼猛的?
或者說原來這東西是花架子?
其他撲來的詭影們也傻眼了,但它們速度越發之快。
蕭意又是一掌接著一掌轟出。
嘭!
嘭!
嘭!
隨著他的出手,屋內氣流縱橫,雲影重重,
伴隨著的是凄厲的鬼叫聲,而陰寒之氣竟是越發稀少。
蕭意大發神威,越打越凶,看的眾人目瞪口呆,而安尋更是美目連連。
有人試著一同出手,結果才剛動,就被撲來的詭影一巴掌拍飛了。
眾人更是震驚到無言以對。
原來……新郎官這麼猛的嗎?
他藏了這麼多實力嗎?
山雲子正是雙眼放光,自豪地看著自家兒子,然後也起身,與蕭意並肩作戰。
這一作戰,他才知道蕭意有多強大,因為那些被髒東西附身的人絕不弱,他都只能戰平兩三個,但自家兒子卻是一掌一個。
太猛了吧?
山雲子看著自家兒子的動作,每一掌都如推動了一方空間的氣流,氣勁縱橫之間,還糅雜著幾分邪祟辟易的純陽之氣。
但他沒看到,此時的外堂,黑暗裡,兩道身影坐靠著牆壁。
其中一道身影正運掌控氣,
蕭意每一次出手,他就會同步地抖一抖手指,然後蕭意的攻擊就會變得極強,遠遠超過了自己原本的力量。
那天地的氣,如同一張張網,而他就是這張網的主人。
所以,他彈指之間,天地動蕩。
這道身影自然是夏極。
而蘇月卿正溫柔地靠著他的肩膀,在他耳邊輕聲道:「你真是個怪物,隔著這麼遠還能操縱裡面的氣流。
不……你不僅在操縱氣流,竟然還能凝聚空氣里的陽氣,否則不至於能把那些東西打出去。」
夏極一邊隨意操縱著遠處,一邊側頭過去,輕聲道:「這很簡單啊。」
蘇月卿瞪了他一眼:「說!你到底有沒有十一境!我堅決不信你這種怪物還停留在十境。」
夏極嘆息道:「我不騙你,我就是十境。」
蘇月卿虛著的眼緩緩眯了起來,然後狠狠剜了他一眼,「你若是騙了我呢?」
夏極道:「我不會騙你的。」
蘇月卿輕聲道:「你若是騙我,今後你我如果有了孩子,讓孩子姓安,好不好?」
夏極:……
他徹底被這個女人的腦迴路打敗了。
蘇月卿見他沒回答,呵著氣,柔柔地吶喊了聲:「騙子~~~」
然後,她很有分寸,沒再糾結這個話題,而是雙手摟著他的脖子,「我要用這個姿勢裝暈。」
夏極道:「換一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