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都被老爆這突如其來的一槍給驚呆了。
足足過了好幾秒鐘。
「作弊！」山呼海嘯的聲音在看台上響起。
而在那之前，老爆已經是毫不猶豫地又連續開了三槍。
雖然老爆的槍法沒有唐浪那般精準，並沒有在三槍之內就宋武士給幹掉，但這四槍卻是足夠要命，將無論從技巧到氣勢都足以碾壓老爆的宋武士機甲打得連續退讓著機動規避。
但破艦槍，那有那般好相與的？在唐浪手裡，就是第9代機甲鬼切都被打得狼狽不堪，更何況是屬於8代機甲範疇的宋武士。
雖然盡量規避著沒有讓老爆連續兩槍擊中同一位置而導致裝甲徹底被洞穿，但連續被金屬實彈巨大動能撞擊到的宋武士里的機甲師不可避免的被狠狠震蕩著。
眩暈，驚慌，羞愧等種種生理和心理的因素交織在一起，導致宋武士的規避再無法保持先前的那般的靈動。這就是所謂的惡性循環，本就被暴揍，再失去冷靜，導致破綻頻出，然後，自然是被揍得更狠。
終於，在一個狠狠地踉蹌之後，一顆金屬實彈狠狠地撞進了機甲頭具，隨著一個肉眼可見的大洞出現和鋼鐵碎片的橫飛，失去平衡系統的宋武士用臉和地面來了個急剎，極為悲劇的在地面上翻滾。
無論機甲腿部和引擎如何轟鳴，曾經如同刀鋒一般犀利的宋武士，卻再難以趴起身。
而他距離站在原地一動未動的平端著槍的秦武士，卻有著快200米的距離。驚呆了的眾人這時才發現，那台秦武士，竟然用他的槍，將自己的敵人，又逼回了原地。
縮在角落裡一台機甲里的一名氣定神閑的帥氣中年男子，眼角狠狠地抽搐幾下。
雖然對於戰鬥的結局早在格鬥賽還未開始之前他就有所預料，甚至對於他來說，還是樂見其成的。但戰鬥如此之快的就結束了，甚至，還未開始。的確，超出了他的意料。
而中級三級機甲師的實力，在第2艦隊，最少也是少尉甚至以上軍銜，而老爆，不過才是上士啊！星艦上的機甲師，和行星地面部隊的差距，有這麼大嗎？他們，可是聯邦排名前三的星際艦隊啊！
……
「無恥！」
「卑鄙！」
許多人這時才反應過來，集體怒吼起來，只是他們沒發現，許多擁有制式機甲的機甲師並沒有像他們那樣起鬨，更多的是注視著場中，若有所思。
而直到這時，主持人有些感嘆的聲音才響起：「諸位，對不起，你們錯怪老爆了。戰網中的機甲單機格鬥賽，從未有說過禁止遠程武器，更何況，老爆先生，還是一名遠程型機甲狙擊手，請諸位想想，換成是你，你會怎麼做？丟掉自己的槍，和一台突擊型機甲近戰嗎？」
場外的聲音逐漸小了下來，只有坐在「小DD」周圍的幾個女兵還在忿忿不平。
「就算如此，也不能不打聲招呼就開槍啊！」
「對啊！既然是單挑，那就應該明說，贏也要贏得光明磊落嘛！」
「那個老爆，肯定是五大三粗長著一臉絡腮鬍子一周都不刷牙眼角還帶著一堆眼屎的那種！」
「對，給他兩個板斧，就是李逵！」
「哎！你們說，這樣的男人如果穿著軍裝是不是挺有男人味兒的。」
「臭男人的味道嗎？」
女兵們很快就歪樓的對話讓唐浪有種如芒在背的錯覺。有句話說得太對了，如果說這世上有比一個女人更麻煩的事，只能是兩個女人，或者是，一堆女人……
站在原地的老爆沒有說話，而是提著破艦槍大踏步地朝著還在努力掙扎著企圖起身的宋武士機甲走過去。
女兵們不著邊際的討論聲也逐漸變小，所有人的目光都隨著已經算是勝利者的老爆的步伐在移動。
他，是要去收割屬於他的勝利果實了吧！
為了保持足夠的娛樂性，戰網採取了和星網中「璀璨星空」同一個模式，擊殺對手，可以隨機獲得一個機甲配件，獲勝者可以用配件裝備自己的機甲也可以出售換取積分。
而現在，宋武士只是喪失了移動能力。顯然，老爆不會放過這樣的機會，畢竟，那也是他應得的。
只是，在數萬人的圍觀下，就這麼被擊殺，很殘忍的感覺。尤其是對一幫沒見過殺戮的女兵們來說。
聯邦百年來雖然和傑彭帝國在邊境爭端衝突不斷，但真正出動星艦的機會是少之又少，而就算出動，那也不過是武力恐嚇罷了。就像兩個成年人，雖然一人提著把刀，但最終只是隔著一條看似縹緲的線互相嘴炮罷了。
說白了，行星地面上的聯邦軍人好歹還見過血，敵人的血和自己的以及戰友的血，但星艦上的聯邦軍人卻是根本沒有這個機會，他們先前的前輩，很多人永遠只是訓練再訓練，直到退役。
秦武士站在宋武士面前，靜靜的看著宋武士終於不再徒勞的掙扎，胸甲打開，露出駕駛艙里那張蒼白而年輕的臉，將破艦槍插在身後，然後，伸出了巨大的機械手掌。
「你其實很強！」老爆沉穩的聲音被格鬥場音響傳遍全場。
「你是在羞辱我嗎？或是獲勝後的憐憫？」年輕的機甲師很憤怒。「對不起，我不需要這樣的憐憫，殺了我！」
「呵呵，那如果我承認，兩天之前的我，不會是你的對手，你信嗎？」老爆卻輕笑著回答。
「因為，兩天前的我，和你一樣，絕大部分時間，都在戰網中訓練度過的，不管機甲遭受到怎樣的創傷，亦或是死亡，一切，都可以推倒重來。」不等年輕不知名的機甲師回答，老爆自顧自的又說道。聲音逐漸變至低沉。「但，傑彭人來了，對於我和曙光軍事基地的所有兄弟來說，不再是訓練場了，而是戰場。」
「知道什麼是戰場嗎？」老爆輕輕搖了搖頭。
「沒有輕身經歷過的人，永遠不會知道什麼是戰場。你見過，為了掩護自己的同袍撤退，自己抱住一台9代機甲，怒吼著向指揮官請求向我開炮嗎？你們自然沒見過，但我見過，他叫米斯，一個本可以成為上尉甚至是中校上校的傢伙，但他死了，他和他的秦武士機甲一起被鬼切機甲一刀洞穿，然後再被我們自己的炮火炸成碎片，永遠也找不到他的那種。你見過，本是第二指揮官，卻非固執的要坐上最高指揮官位置的上尉嗎？很不幸，特娘的又被老子碰到了，他也死了，用最高指揮官的許可權將自己炸和整個基地炸成一片灰。」
格鬥場周圍一片鴉雀無聲。隸屬於第2艦隊的星艦兵們，知道曙光軍事基地的官兵們曾經在這之前和實力遠強於他們的傑彭人鏖戰、苦戰。但他們卻從不知道，他們會打得如此慘，如此英勇。
事實上，因為拉菲星戰場牽扯到秋回原這個間諜以及長孫雪晴的原因，出於某種因素，曙光軍事基地的戰鬥視頻是絕對不會被宣之與眾的。就算是聯邦軍內部，除了位置極高的那一批人有資格知道那一戰的所有細節，恐怕絕大部分人也只是知道一鱗半爪。
除非是有一天，西南聯邦和傑彭帝國徹底撕去那層兩國目前都還竭力維護著的那層紗大打出手，那段戰鬥視頻會被軍隊拿出來當成榜樣宣傳，否則，曙光軍事基地的犧牲註定成為沉默的榮耀。
而關於這一點，就算是強如長孫宏，也是沒辦法給予他的這些麾下的，他只能儘力給他們榮譽。
這就是軍人，和平，他們註定默默奉獻；戰爭，他們需要更多犧牲。
所有的榮耀，都是無數個戰友再也不能歸來的代價，再多的軍功章，也只能讓生者活在記憶之中，就像唐浪的父親。
只有當唐浪成為一名軍人，他才理解了他曾經無比痛恨的那個酒鬼。他不醉，就夢不見他們，不醉，又如何見他們。
子彈擊打在身上致命，擊打在心裡，更致命。
「我不是在向你炫耀我戰友袍澤的英勇，只是想告訴你，戰場，很殘酷。殘酷到你根本沒有時間去想什麼技巧，你頭腦中唯一的念頭只能是，在對手殺死你之前，竭盡所能的，幹掉他。」老爆眼中閃出凌厲的光。「對，就特么像老子剛才那樣，在你還在耍帥的時候，用盡我所有的本事和力氣，幹掉你。」
「而這些，老子在前兩天是不知道的，就和現在的你一樣。」秦武士的機械手掌依舊前伸著。「你我之間的差距，只不過是，我經歷過戰場，而你，沒有！」
「幹掉我，你會有積分！」年輕機甲師有些獃獃的無意識伸出自己的機械手。
巨大的機械臂使力，失去平衡儀的宋武士搖搖晃晃的站起來，老爆的聲音響徹全場：「積分不過是一場遊戲，但你我同屬聯邦之軍，就是袍澤，我老爆，從沒有幹掉自己戰友的習慣。」
格鬥場再度沉寂片刻，繼而爆發出轟然如雷的掌聲。
「卧槽！老爆咋突然那麼會說話了？老張，你教他的？」葉小舟驚訝的在「群」里發問。
「是戰場教他的。」張無退沉思好一會兒，酷酷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