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章 憂慮

「靖海伯請起吧!還請伯爺安排人手,將皇爺御筆親書之牌匾懸掛於府邸大門上!」

前來福建宣旨的李玉書強打精神輕聲道。

連續坐了十幾天的船才到達泉州,中間雖未遇到大風大浪,但幾乎所有人員都暈船了,那種感覺著實讓人難受,開始幾日李玉書一行人都是狂吐不止,後面才慢慢適應下來。

鄭芝龍恭恭敬敬的再次北向磕頭後起身,彎腰雙手小心翼翼的接過李玉書遞過來的鐵券和聖旨。

「請天使回稟聖上,臣會儘快收拾行裝,早日搬去京城於聖上膝下盡忠!」

鄭芝龍拱手施禮道。

這句話就是試探之意,皇帝看在鄭家掌控海上的緣故給他封爵,那肯定就想讓他全家弄到京城做人質,若真有此意,鄭芝龍就要另做打算了。

「皇爺並無要靖海伯前往京城之說,只說靖海伯威震南洋,若遇外夷犯我大明海疆,定要教它有來無回才好!」

李玉書回禮道。

鄭芝龍心下鬆了一口氣的同時,也是對皇帝的寬宏大度心生感激;若雙方互換位置,他相信自己做不到這樣子。

「老四,你親自將鐵券供奉與敦仁閣中,吩咐下去,往後任何人不得靠近此閣!老三,你招呼人手懸掛御賜匾額!不,你親自上去懸掛!」

鄭芝龍神情嚴肅的吩咐道。

鄭芝鳳接過鐵券和聖旨後向李玉書以及福建巡撫鄒維璉點頭示意,捧著鐵券向一側的敦仁閣行去。

鄭芝豹則是轉身向門外行去,幾名鄭府家人抬著金光閃閃的匾額緊隨其後。

「當心一些!別污了聖物!」

鄭芝龍不放心地喊道。

自己竟然擁有了傳說中的丹書鐵券,並且成了與國同休的勛貴,打今日起,鄭家便是有身份的人了!

鄭芝龍心癢難搔,一直望著鄭芝鳳的背影,恨不得將鐵券夜夜摟在懷中方才安心。

「恭喜靖海伯!從今往後鄭氏已邁入大明頂尖勛貴之列!這等恩榮實是令老夫艷羨不已啊!呵呵呵!」

鄒維璉朝著鄭芝龍拱手賀道。

天子真是大方啊,大明已經有多少年未曾封爵了?此次授封的還是這等草莽之人,人比人真是氣死人啊。

「謝過中丞之賀!鄭某深感天恩!天使、中丞快請入內喝茶!」

紅光滿面的鄭芝龍大笑著向鄒維璉拱手還禮,然後肅手請李玉書等人入孝思堂歇息。

隨同李玉書前來宣旨的太監、錦衣校尉自有鄭七招呼。

幾人進入堂中分賓主落座,鄭府婢女奉上熱茶糕點,鄭芝龍笑道:「天使此次乘船可否習慣?本伯適才見天使氣色差了些許,故而猜測或許是走海路所致!」

李玉書端起茶杯啜飲一口,熱茶下肚之後方覺胸口的煩悶稍減,他放下茶杯拱手笑道:「有勞伯爺掛心,北人多不耐海路,這十幾日來把咱家折騰的夠嗆,開始數日茶飯直是難以下咽,最後竟把膽汁都吐了出來!呵呵呵!」

「那便請天使多留些時日,待把身體將養好之後再行返京可好?」

鄭芝龍熱情的招呼道。

「恭敬不如從命!不光是咱家,那些太監、校尉大都如此,確實得留在福建恢複些許時日再行返京!怕是要給伯爺添麻煩了!」

「咦!天使著實見外!本伯巴不得天使多留些時日才好!靖海伯府雖逼仄狹小,但還能容得下天使一行暫歇!本伯就不說客氣話了,京師諸位盡皆留在伯府便可!正好容本伯盡一下地主之誼!」

鄭芝龍年輕時便與各色人等打交道,極善於拉攏人心,幾句話說的李玉書心裡熱乎乎的。

寒暄一番後,李玉書推說身體不適,鄭芝龍遂趕緊命人帶著李玉書前往客房歇息,一再叮囑下人,一定要照顧好天使,並親自將李玉書送到大堂的門口處。

待鄭芝龍回到座位上後,鄒維璉拱手道:「鄭伯爺對此次聖上欲移民一事有何見教?此事事關重大,望伯爺與老夫不負聖望,同心協力將此事辦好!」

「鄒中丞放心,本伯既受皇恩,定會全力完成聖上之託!只是移民之事中間有些計較,還需中丞與本伯好生計議一番才好!」

鄭芝龍回禮道。

他當然知道拿人家的手短、吃人家的嘴軟的道理了,既然皇帝給了偌大的榮耀,那背後的責任也不是一般的沉重。

鄒維璉點頭道:「老夫明白伯爺之慮,內閣諸位許是將此事想的過於簡單了,豈不知大規模移民台灣,中間尚需大量繁瑣之事要處置,談何容易啊!」

鄒維璉沒直接說皇帝想的太簡單,而是把鍋甩給了內閣。你們既是在皇帝身邊,怎麼不對皇帝的意思提出意見和建議呢?

「中丞不愧是國之干城!適才之言雖未言明,但本伯已知中丞之意!只是本伯初封之時,便要上本言及此間之難,怕是會使得聖上心生不滿啊!」

鄭芝龍數年之間已從福建向台灣移民兩千餘人,深知此事的艱難之處。他理解皇帝的焦慮,但同時也知道皇帝有些想當然了。

如果按照皇帝的意圖,鄭家就算捨棄海貿的利益,一次性投入大批的船隻人手,每次能將運數萬災民運到台灣,可這數萬人落地之後住在哪裡?糧食如何解決?與原住民發生衝突誰來保護?發生大規模的疫病如何醫治?種地的耕牛怎麼解決?況且荷蘭人也已在台灣建城住兵,雖然暫時未與移民發生衝突,但如果大明移民數量猛增,雙方之間的戰爭是早晚的事。

此類瑣碎之事太多了,並且每一件都非常重要,這些事情都需要時間和相關人手來完成,所以大規模移民台灣根本是不現實的。

但他有苦難言,總不能剛接了爵位,立刻就上本訴苦喊冤吧?那樣做他自己都覺著不地道,雖然理由很正當。

鄒維璉在福建巡撫之位已經五年,對鄭芝龍往台灣移民之事自是知曉,並且他非常贊同鄭家的這一舉動。

在多山少田的福建,由於土地兼并、賦稅佃租日重的原因,很多農戶已經面臨著食不果腹的境況,這些人就是正是移民的主力。

能讓百姓有一口吃的,移就移吧;雖然離開了祖輩生活的土地,但至少能有一個可以活下去的地方可以落腳,這難道不是好事嗎?

「這樣吧,現下伯爺與老夫需做兩手準備:老夫會遣福州衛五百人先行渡海到台灣,然後僱傭各種匠人去修建村社房屋,郎中也由官府徵召雇請;伯爺只需將糧食之難解決便可!老夫會與伯爺聯名上本聖上,將此間難處詳細言明,並建言移民數量需循序漸進,相信聖上自會體諒我等之難處!」

福建有水師的存在,只是船隻數量少,而且久疏戰陣,被鄭家龐大的船隊壓的死死的。

鄭芝龍贊道:「老中丞實乃謀國之材!糧食之事好說,只是本伯尚有一慮要與老中丞計議!」

鄒維璉道:「伯爺擔憂的可是島上的荷蘭人一事?」

鄭芝龍點頭道:「正是!現下台灣島上南有荷蘭人修築的熱蘭遮城,北則有佛郎機人佔據;據聞荷蘭人正在用武力迫使島上土著歸降,本伯觀其行事之風,似有全面據有台灣之勢!中丞所遣之官軍若是與任何一方遭遇,恐非其對手。到時一旦官軍敗北,你我怕是要擔負天大之罪名啊!」

鄭芝龍知道荷蘭人與佛郎機人船隊的厲害,但鄭家船隻數量巨多,荷蘭和佛郎機人對鄭家也是畏懼不已,雙方暫時還是和平相處。

但台灣島上不管是荷蘭人還是佛郎機人,雖然人數不多,但其火器卻甚是犀利,就憑著福州衛那些官軍,雙方一旦交手,官軍肯定會一敗塗地。

鄭家武力雖強,但都是慣於在海上跳幫作戰的手下,對於路上作戰的陣型配合、分進合擊等等戰術缺乏操演,打起來怕也不是人家的對手。

所以為了防範雖是出現的危險,移民必須有強有力的武力保護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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