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孫承宗

崇禎四年孫承宗罷官回家時的幕後推手,大多還在朝中任職,尤其溫體仁已經貴為首輔。

如果直接將孫承宗推到宣大總督的任上,無疑是把他架在了火上烤,況且現任總督梁廷棟不能毫無理由的去職。內憂外患之下,還是要暫時對文官群體做出妥協,這幫傢伙典型的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看來只能以退為進了,想到這裡,朱由檢吩咐,召見閣臣議事。

寒冬已至,回到乾清宮後,最好的辦公地點當然是暖閣,被燒熱的地面讓室內溫暖如春,唯一的遺憾就是空間稍顯逼仄。

「溫卿,你今年已過花甲之年了吧?」朱由檢問道。

「回聖上,老臣六十有三了。」溫體仁回道,心裡有點莫名其妙,聖上召見怎麼問起年齡來了,難道嫌棄自己年老?想到這裡,趕忙又補了一句:「臣年齒雖長,但還未衰!」

「嗯,很好,溫卿老當益壯,朕心甚慰啊,張卿,你比溫卿小一些吧?」崇禎繼續問道。

「回聖上,臣年齒小溫閣老一歲,身體尚可。」張至發小心翼翼地回道。

「不錯不錯,諸位愛卿年紀雖長,但具是老當益壯,朕很高興!前番高陽孫先生還給朕上摺子,建議朕大力使用火器,並言唯有火器方能剋制建奴韃虜,朕覺得孫先生所言甚是,已詔勇衛營擴建火銃營,孫先生年歲雖高,但身處民間還能憂其君,朕很是感動啊!」

一眾閣臣聽到皇帝提起孫承宗,個個都是心中不安。

當初正是溫體仁為首,其餘人脅從,才把德高望重的孫承宗趕回了家,今天皇帝突然說起孫承宗,難道要重新啟用與他?

依照孫承宗的資歷,在場的閣臣哪個都比不上,人家可是三朝元老,天啟、崇禎兩朝的重臣。他要是重回朝中,不做首輔實在說不過去,如果孫承宗做首輔,要是他記恨當年之仇,還不知道如何報復呢。

溫體仁拱手道:「孫先生年逾古稀,還能為聖上和朝廷分憂,臣實是敬佩。老先生這個年紀,在家含飴弄孫,頤養天年,真是讓人羨慕啊!」

張至發道:「老臣如果到了孫先生這般年紀,自是如老先生一般,回老家耕田讀書,悠然南山,豈不美哉!」王應熊、鄭以偉也是隨聲附和。

朱由檢心裡暗暗發笑,這二位話里話外就是孫承宗年事已高,不該再回到朝堂了,朝廷大事還是他們這些六十多歲的年輕人該操心的。

朱由檢開口道:「內閣諸臣操勞國事,朕也是有數的,可要是有位德高望重的老臣掌舵,諸位肩膀上的擔子會減輕一點,朕實不忍閣臣們夙興夜寐啊!」

「有聖上掌舵即可,臣等為國效力是應當的,絲毫不覺疲累!」溫體仁急忙回道。

「溫閣老之言實乃臣等眾人的心聲!」

「溫閣老所言甚是,聖上即是我大明巨輪的掌舵之人!」

「臣贊同溫閣老之言!」

其餘諸人紛紛發聲。

朱由檢皺眉沉吟,溫體仁等眼巴巴的望著他。

半晌之後朱由檢道:「諸卿既然覺得自己能夠勝任,朕亦是無話可說。只是可惜了孫先生為國效力的一片心意,朕心中實在過意不去,畢竟是三朝老臣,忠心可嘉啊!」

場上諸人皆是暗暗長出了一口氣。

溫體仁施禮道:「聖上可下旨嘉獎孫先生,其子孫之中有志者也可恩蔭入官,如此孫先生自會對聖上感恩不已!」

朱由檢道:「就算孫先生不上摺子,朕也會加恩蔭,朕只是覺得孫先生大才閑置在野,實在可惜。」

諸臣默然不語,看來皇帝還是沒有放棄想讓孫承入閣的念頭,幾人對視一眼,瞬間達成共識,無論如何不能讓孫承宗回來。

朱由檢話鋒一轉,皺眉道:「朕聽聞宣大一線韃虜頻頻扣關,軍民死傷雖不重,但宣大一線重兵防護,怎能讓韃虜如此猖獗?莫非督撫掌控軍隊無力?」

溫體仁聞弦歌而知雅意,上前一步拱手道:「梁廷棟身為總督,其性懦弱!宣大一地為京師之屏障,須擇一位重臣督撫軍民不可。如此方可令京師安心!」

「那依卿之見,誰可擔此重任?」朱由檢問道。

「孫承宗孫先生曾督撫遼東,軍民無敢不服,臣舉薦其任職宣大!」

「臣附議」

「老臣附議」

「臣附議」

朱由檢不置可否,嘆道:「梁廷棟如何處置?畢竟是督撫大員。」

「如此尸位素餐之輩,怎能竊據高位而不為?自當是罷職回家!」溫體仁慷慨激昂道。

朱由檢揮手道:「諸卿退下吧,朕乏了。」

諸臣行禮告退。

出了暖閣很遠後,王應熊開口道:「溫閣老,為何讓孫承宗出任宣大?不怕他拿捏住那幫軍漢後幫他立功?到時聖上再讓其入閣如何是好?」

溫體仁嘆道:「按照聖上果決的性子,今天要是不讓一步,聖上說不定不經廷推,直接拔擢入閣,到那時你我如何自處?至於其以後立功與否,且看著吧。」

「梁廷棟可是四時節禮不斷啊,諸位可別說沒收!」

王應熊與梁廷棟是兒女親家,其長女嫁給梁廷棟長子。

溫體仁停住腳步,面無表情的開口道:「老夫從不收任何人的禮,王閣老自重!」

說罷拂袖揚長而去。

王應熊氣的臉色發白,張至發趕忙打圓場道:「王閣老切莫生氣,待過去這段風頭,再尋機起複就是!」

王應熊恨恨的道:「你不收是因為不敢!滿朝文武,有多少人看你不順眼,你要敢收禮,彈劾的摺子能堆滿聖上的書案!虛偽小人,哼!」

其餘諸人盡皆默然,王應熊氣呼呼的疾步而去,眾人跟在後面出宮而去。

幾天以後,奉旨探視孫承宗的王承恩回到了乾清宮,朱由檢得悉孫承宗一同而來,隨即召見了他。

對於這位大名鼎鼎的明末忠臣,朱由檢從內心裡敬佩不已,抵抗異族以身殉國,明知必死仍奮戰到底,這才是民族氣節,也是支撐起這個民族的脊樑。

孫承宗欲行大禮參見,朱由檢忙起身攔阻,但孫承宗還是堅持著拜了一次,然後才在王承恩搬來的錦凳上坐下。

朱由檢微笑著道:「本來想等孫先生歇息一夜再召見,但朕是個急性子,還請孫先生見諒,這一路辛苦了!」

「聖上召見老臣,必為國事,何來辛苦一說!臣年齒雖長,但身子骨還硬朗,還能再為朝廷效力幾年!」

孫承宗聲若洪鐘,底氣十足,年輕時踏遍大明邊關,練就了一副好身板,雖已經七十三歲,但絲毫沒有老態龍鐘的樣子。

「看到孫先生強健如昔,朕很是高興!此次召見先生,乃是有重任欲託付與你!」朱由檢溫言道。

孫承宗站起身形,拱手道:「聖上但有所託,儘管吩咐便可,老臣自問尚有些許能力,尤以對九邊之事甚為熟知,不知陛下要將老臣遣往何處?!」

朱由檢忙道:「孫先生請坐。朕正是深知先生熟知邊事,所以欲將宣大總督之職交於先生,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孫承宗聞言一愣,開口道:「莫非韃虜又起邊釁?宣大一線朝廷有重兵駐守,楊國柱、虎大威皆是久駐邊關的大將,韃虜這些年已經式微,該不會大規模用兵尋釁吧?難道總督壓制不住這些驕兵悍將不成?」

朱由檢讚許的點頭道:「孫先生所言甚是!我朝兩百年來的持續打擊,韃虜部落間分化嚴重,許多年來也未曾再出現雄才偉略之人,一個徹底分裂的民族對大明已經構不成大的威脅了,現下惟憂建州耳!」

孫承宗道:「聖上明見,建奴實乃我朝之心腹大患,如不加以遏制,早晚必受其反噬!老臣自天啟元年主持遼東始,與建奴打了十年交道,眼見其日益壯大。

老奴努爾哈赤與現今奴酋黃太吉,具是胸有溝壑之人,其崛起之勢已成,遼東局勢很可能會糜爛不堪,臣本以為此次聖上會將臣重新派往遼東任職,沒想到會是宣大一線!」

朱由檢微笑道:「朕自是知道薊遼的重要性,但也知道遼東局勢的複雜性,想要徹底扭轉局勢尚需很多時間。

現今遼東尚能勉強維持,當務之急是肆虐中原的流賊,攘外必先安內,只有先把腹心之患解除,才能騰出手來全力解決邊患!」

孫承宗拱手道:「聖上所言臣不敢苟同,臣認為建奴才是朝廷的心腹大患!至於流賊,大部分不過是手拿木棍的饑民而已,如果洪督、盧督剿撫並用,流賊不足為患,此間道理還請聖上明鑒!」

朱由檢心道:我從後世而來,當然知道最後滅亡大明的就是你們並未放在眼中的流賊了,滿清不過是撿了個漏而已。如果不是李自成等人把大明腹心之地徹底攪亂,按照滿清的實力,根本不足以佔領大明全境,當然,這些事不可能說出來。

朱由檢笑道:「建奴如同一頭餓狼,爬伏於草叢中,尋機就會從大明身上咬下一塊肉來。對付餓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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