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陛見

經過十幾天風塵僕僕的長途跋涉,孫傳庭一行終於抵達京師。入城後在西城找了家名叫悅德的客棧,一行人安頓好,幾名傳旨的錦衣衛校尉因為不能直接進宮復旨,所以回署衙稟報指揮使,然後由駱養性進宮上稟。

臨走前,王德喜囑咐孫傳庭不要走遠,要是走親訪友,一定要在驛館內留人,以便聖上召見時能及時找到他。孫傳庭應下,然後吩咐跟隨而來的僕從每人奉上十兩白銀,王德喜等人略微推讓後收下,喜滋滋的回署衙而去。

時間已是申時末了,僕從招呼店夥計把洗澡用的木桶抬入房間,放滿熱水,孫傳庭舒舒服服的洗個澡,換好衣服,頓覺神清氣爽。

兩名僕從兼護衛都是孫家的家生子,一個叫孫志安,一個叫孫富貴,都有一身馬上馬下的好武藝。平時經常跟隨孫家的商隊出行護衛,增加歷練,這次被孫母派來保護少爺,二人也簡單的洗漱一番換過衣服後,主僕三人前往酒樓用餐。

這家客棧是典型的前店後院的樣式,前面二層是酒樓,後面佔地寬廣,有數個單獨的小院,供富貴人士單獨居住。也有幾個較大的院子,裡面分布幾間客房。孫家家資頗豐,所以租了個別緻的小院子居住,孫傳庭單獨一間,兩名僕從住在一間,還有一間作為客房,以備有客來訪。

三人來到酒樓的二樓,因為還不到飯時,二樓上人不多。

找了個臨街的雅座坐下,一個店夥計殷勤的過來招呼,孫傳庭不喜多言,吩咐點了幾個酒樓的招牌菜和一壺酒,夥計記好後下樓去了廚房,不到一刻鐘的功夫,酒菜就端了上來。

孫傳庭倒了一杯酒慢慢啜飲,心裡想著吃完飯去拜訪誰家。孫志安和孫富貴二人則是拿起饅頭開始就著菜吃起來,孫傳庭對二人猶如子侄,所以絲毫不見怪,只是邊品酒邊思考。

不一會三人吃完,孫傳庭決定先去同年兼好友,現任順天府丞吳甘中家裡拜訪。看時辰,吳甘中應該下值了。

於是吩咐性子憨厚的孫富貴留在客棧等候消息,帶著精明強幹的孫志安離開客棧往西邊行去。

孫傳庭知道好友平日里喜好吟詩作賦,所以特意找了家店買了上好的文房四寶,包裹好後孫志安提著跟著孫傳庭。

吳甘中家離著孫傳庭居住的客棧不算太遠,在一條名叫甘井子的衚衕里。大約一刻鐘後,孫傳庭已經站在了吳家的門前。

大門緊閉著,孫志安上前敲門,不一會一個老僕打開了大門,疑惑的看著二人。

孫志安遞上名帖,說道:「這位大叔,麻煩你通稟一聲,吳老爺的好友,代州孫老爺前來拜訪!」

老僕接過名帖,一聽是自家老爺的好友,趕緊請孫傳庭進耳房等候,自己則小跑著去了內院。

不一會,耳房內的孫傳庭聽到一個充滿欣喜的聲音大聲叫著他的名字:「白谷兄,十餘年未見,可想煞小弟了!」

孫傳庭剛剛從凳子上站起,房門猛然被推開。一個身材瘦削,眉目疏朗,留著長髯的中年人出現在他面前,正是多年不見的好友吳甘中。

孫傳庭微笑著看著自己的好友。

吳甘中下值回到家中,剛脫了官服,聽到孫傳庭前來拜訪,連居家便袍都沒換,穿著月白色的中衣就跑出來迎接他。

吳甘中緊走兩步上前,雙手伸出,拉起孫傳庭的手緊緊握住,使勁的上下搖晃著,喜不自勝的大聲道:「白谷兄,你決定出仕了是嗎?真是太好了,不虧我等極力在聖上和廷臣面前推薦與你,我們的大才終於出山啦!」

孫傳庭同樣緊緊握著吳甘中的手,心裡百感交集。

二人都是萬曆四十七年的進士,他比孫傳庭小几歲,同在吏部觀政時,因為三觀相似,所以相見恨晚,很快結下了深厚的友誼。

當時魏忠賢專政,二人經常私下聚飲,酒酣耳熱之際痛砭時弊,指點江山,頗有澄清天下之志。

吳甘中對孫傳庭的才具大為欽服,後來自己因看不慣魏忠賢及其黨羽那一套,離職歸家後,二人經常書信往來。吳甘中等同年也經常在廷臣面前極力推薦他,說他是大才難得,棄置於鄉野實為朝廷的遺憾。久而久之,孫傳庭的名聲在廷臣中廣為人知。

孫傳庭剛要開口,吳甘中一拍額頭,大笑著道:「是某糊塗了,這裡哪是敘話之地!來來來,咱們內堂說話!」

說著拖著孫傳庭急急忙忙的往內院而去,孫傳庭帶來的禮物自有吳家僕從守下,孫志安也被讓到客房休息等候。

吳家不算大,是個三進的居所,前院是僕人居住,二進有客廳、書房以及客房。

吳甘中攜著孫傳庭的手一路邊走邊說,都是在回憶當年二人相聚時的場景,孫傳庭只是微笑著聽他絮叨。他知道這位好友是至情至性之人,也是自己所欣賞的一類人。

來到客廳後分賓主落座,吳甘中吩咐上茶後,迫不及待地問道:「白谷兄,此次前來京師是不是想要拜門路重入仕途?我在吏部有個不錯的關係,是文選司郎中,你要是想放個知州之類五品以下的倒也不難辦,五品以上就難了。我知道白谷兄是大才,五品確實屈就,咱們先慢慢干著。以白谷兄的才具,任上很快就能做出成效,到時閣老重臣看到後,白谷兄自然會得以拔擢!」

孫傳庭知道這已經是好友能做到的最大程度了。五品對於很多官員來講就是天花板,一輩子也穿不上紅袍,進不了中樞。自己這位賢弟可真是口直心快,一張嘴就許了個五品的高位。

他微微一笑開口道:「多謝賢弟的盛情,為兄感激不盡,也為自己能交到賢弟這樣的知己而感佩之至!為兄這次是蒙聖上特旨召見,所以具體擔任何職,現在不得而知!」

吳甘中大吃一驚,道:「聖上特旨?看來白谷兄要親見天顏了!白谷兄的大名終於被聖上所知,看來這是要大用白谷兄啊!小弟先在這裡為白谷兄賀!」

孫傳庭誠懇地說道:「這麼多年來,要是沒有賢弟等人替為兄在朝廷里搖旗吶喊,大造聲勢,為兄的賤名也不會為聖上所知。為兄發自肺腑的感謝你們諸位!為兄無以為報,只望我等將來彼此扶持,一路青雲直上,不負我等讀聖賢書所立之志向,為江山社稷,天下蒼生造福!」

吳甘中大笑道:「小弟真心為白谷兄高興!兄的大才足以匡扶社稷江山,眼下大明處於危局之中,正是白谷兄大展報復的良機啊!」

孫傳庭表示感謝後開口道:「賢弟,以你在朝中所見所聞,能猜出聖上將要把為兄調往何處任職嗎?」

吳甘中手撫長髯想了一會後,搖了搖頭,道:「聖上召見,自是要重用與兄,不可能在京師任職,最大可能就是外放。只是各地督撫並無老朽不堪之人,位置難以空餘,所以小弟一時半會想不到聖上將要如何安置於我兄!」

孫傳庭微笑著開口道:「可是為兄已經想到了聖上將要把某派往何處了!」

吳甘中急忙道:「白谷兄想到的是何處?」

孫傳庭笑著道:「不出意外的話,陝西!」

吳甘中吃驚之下,思襯起來。

孫傳庭繼續道:「前陝西巡撫甘學闊畏敵如虎,被巡按彈劾不知人事,舉動為笑,被聖上罷免;朝臣對到陝西任職捫舌迴避,視為畏途,以至於一方督撫重職無人擔當。孫某人不才,但絕不會畏敵懼敵,雖千萬人,吾往矣!」

吳甘中起身沖孫傳庭一禮,站直後開口道:「白谷兄的判斷極有可能!陝西巡撫雖位高權重,但所處之地極為兇險!既然白谷兄豪情萬丈,小弟也不會再勸兄三思而行,只希望我兄凌雲之志自陝西開始!」

孫傳庭急忙回禮,吳甘中自是吩咐擺上酒宴,與孫傳庭不醉不歸。二人通宵暢飲,高談闊論,直至雙雙醉倒。

第二天孫傳庭醒來時已是快到午時,看房內布置已是回到了客棧。只覺頭疼欲裂,口乾舌燥,已是多年未曾如此暢飲了。

他開口喚人,孫志安端著一杯溫涼的茶水推門而入,孫傳庭坐起身接過茶水一飲而盡,像要冒煙的胸腔終於清涼下來,他問道:「昨晚我是怎麼回來的?」

孫志安笑嘻嘻的看著自家少爺,說道:「昨晚少爺和吳老爺都喝醉了,吳老爺家人要留少爺在吳家客房歇息,可少爺說不能耽誤了聖上召見,小的也怕耽誤少爺大事,所以用吳家老爺的轎子把少爺抬回客棧,差不多是子時時分了,小的從沒見過少爺喝醉過,嘻嘻!」

孫傳庭笑罵道:「滾,去打一桶洗澡水來,我要醒酒」

不一會,兩個夥計抬著洗澡水來到房間,孫傳庭赤溜溜的鑽進木桶,熱水一燙,不由的舒服的呻吟了一聲。

很快洗完換好衣服,正要出門吃飯,孫志安帶著一個小黃門匆匆走進院子。見孫傳庭正站在院中,孫志安對小黃門說道:「小公公,這就是我家少爺,少爺,這是宮裡來傳旨的公公」

小黃門打量了一眼孫傳庭後開口道:「你就是代州來的孫傳庭嗎?」

孫傳庭應道:「正是孫某!」

「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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