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皇莊(3)

「啟稟皇爺,這條河叫白浪河,以前水量很大,河兩岸的田地很容易灌溉,產糧也比現在多不少。只是這幾年水量越來越小,要是再過幾年,田地就指望不上它了!到時候莊裡的農戶不知道如何是好,唉!」

劉朝一邊介紹一邊感慨道,最後的嘆氣讓朱由檢微微一笑。

「劉朝,你管理此庄幾年了?」

朱由檢問道。

「啟稟皇爺,奴婢被分派到這個莊子已經有五載了,因為每年給宮裡納糧比其他莊子多出許多,所以蒙曹公公賞識提拔奴婢為御馬監奉御!」

「做的不錯,好生做事,朕虧待不了你。」

朱由檢溫聲說道。

他心中清楚的很,世上每個人都渴望被別人讚揚,尤其當下屬做的好的時候,上司適當的鼓勵會讓其更加賣力。

「奴婢當不得皇爺誇獎,心裡只想為皇爺一家盡心效力!」

果然,被皇帝表揚的劉朝發自內心的眉開眼笑起來,回話里也流露出慷慨之氣。

「朕打算把此庄當成一塊試驗田,玉米與紅薯是第一步,之後還要蓋起工坊,製造一些緊要的物件,此事不能讓任何人知曉!以後你的責任會很重大,此為朕對你之考驗,就看你經得起經不起了!若是你完成的好,那將來也會在宮裡被尊稱一聲公公!假如你有負朕之所託,後果你也能猜得到!」

崇禎背著手看著遠方,語氣平淡地說道。

劉朝心思電轉,要緊的物件,還有玉米紅薯,至於試驗田他沒聽懂,但也大致明白,這是聖上要重用自己啊!如果自己做好了,那將來可就不是這小小的奉御了!

皇爺都說了,別人會稱呼自己為公公!宮裡能叫公公的,那都是曹公公,王公公這類大鐺啊!

心裡這些念頭也就是瞬間的工夫,劉朝馬上跪倒在地叩首道:「皇爺放心,奴婢就是舍了這條命,也不會誤了皇爺分派的事情!如果做的不好,不用皇爺處置,奴婢自己就找個地方了斷了!」

「起來吧,聽其言不如觀其行,朕就看你之後如何行事了。」

朱由檢並沒看他,而是負手舉目望去,田地的盡頭是蔥鬱的山脈,巍峨起伏,連綿不斷。

「遠處是哪座山?」

朱由檢開口發問道。

「稟皇爺,遠處那座山叫妙峰山,山下有個村落,喚做門頭溝。溝裡面出產石炭,以前當地村民每到冬季就挖碳往京城裡售賣,村子因此較為富庶。但前幾年聽說溝里的石炭被某個勛戚圈了起來,石炭自家挖出售賣,別人不得挖碳,也由此惹得當地村民怨聲不斷,聽說之前好像還出過人命。」

朱由檢的臉色陰沉起來,轉頭對駱養性吩咐道:「回去查清楚是誰幹的!與民爭利,還鬧出人命,誰給他的膽子!」

駱養性急忙答應,招過一個錦衣侍衛,低聲吩咐了幾句,侍衛轉身疾步離去。不一會,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由近及遠而去。

朱由檢對駱養性的辦事效率和態度極為滿意,讚許的看了他一眼道:「難得出來,今晚在此住一夜,明早再起駕回宮!」

王承恩聞言大急,連忙出聲相勸:「皇爺,還不到午時,用過午膳回宮也不晚,在這裡過夜不僅不安全,閣老大臣們知道了也會找麻煩的!」

「安全不用擔心,大臣們也不用去管!朕在武英殿避居不見廷臣,閣老們是知道的,何況溫體仁不是個沒有眼色之人!他不說話,其他人誰會自討沒趣?朕在此處還要細細考慮一下,之後拿出方略讓劉朝執行!大伴不用再勸,朕意已決,去安排吧!」

朱由檢笑著答道。

他的前身崇禎皇帝除了祭祀以外,從未出過宮,現在忽然出人意料的要在宮外過夜,這讓王承恩感到很不適應。

「朕不能總在宮裡,對宮外之事、對百姓之疾苦一無所知!朕要做個接地氣的皇帝,而不是只會與文臣鬥心眼的傀儡!」

駱養性等人不敢接皇帝的話,只能低頭稱是,因為這些話已經牽扯到朝廷,他們三個的身份都不能摻言。

回到村裡庄頭家裡已到中午時分,王承恩和劉朝急忙去準備午膳,朱由檢和駱養性在屋裡喝茶等候。

不一會工夫,王承恩和劉朝端著飯食來到屋內,劉朝滿臉堆笑對朱振卿道:「皇爺,鄉下飲食鄙陋,您多擔待著些!」

朱由檢笑道:「飲食乃小道,如今天下不太平,與那些飢餓而死的百姓比起來,能吃飽便是幸事!平日在宮中朕撤膳裁樂,過於奢侈之享樂非朕所欲!」

駱養性等人齊齊躬身恭聲道:「聖上真乃千古名君,臣(奴婢)等敬服!」

朱由檢擺手道:「恭維之言不必再說,朕勤勉節儉,只望能中興大明、拯救黎民與水火之中,如此方能對得起列祖列宗!」

飯菜端上桌子,八菜八碗,雖說不上珍饈美味,但也算豐盛。

朱由檢吩咐道:「留下四個菜式,朕與駱養性足夠,其餘的給侍衛們享用吧。」

王承恩遲疑道:「皇爺,飯菜本就不多,再給別人就顯得太過寒酸了!」

朱由檢催促道:「照朕吩咐去做便是了!大伴你常年在朕身邊,難道不知朕並不喜浪費不成?」

王承恩無奈,與劉朝將其餘飯菜撤走,桌上只留了四個菜式。

朱由檢招呼駱養性就坐,端起米飯就著菜吃了起來,王承恩,劉朝在一旁站立服侍。

古人講究食不言,席間無話,不一會朱由檢一碗米飯下肚,桌上的菜也動的不多。駱養性在皇帝面前拘束無比,也只吃了一碗米飯,至於桌上的菜根本不敢去夾。

朱由檢也不管他,自顧自的放下空碗站起道:「朕吃飽了,出去走走消食。王承恩,你二人坐下吃吧,不必跟著,朕就在院內。」

駱養性沒想到皇帝用膳如此快速,他急忙放下飯碗道:「臣也吃飽了,隨陛下走走。」

王承恩,劉朝待要跟著,朱由檢瞪了他倆一眼,二人無奈只能留在了屋裡。

君臣二人一前一後來到院中,侍衛正在輪流用飯,看到皇帝出來,吃飯的趕緊放下飯碗操起兵器準備護衛。

朱由檢溫聲吩咐道:「你等且吃著,朕在院內走走,不必緊張!」

侍衛們這才放鬆下來,沒吃完的繼續端起飯碗大口快速的猛吃起來。

朱由檢走了幾步,忽的想起一事,轉身向身後的駱養性問道:「駱卿,錦衣衛緹騎有無使用火銃?」

駱養性急忙回稟道:「回聖上的話,錦衣緹騎都是武技高強之輩,平日以刀槍弓弩作為兵器,甚少有用火銃的。蓋因火銃長大,發射繁瑣且威力也小,官校都不願使用。」

朱由檢聞言眉頭皺了起來。

熟知歷史進程的他當然清楚,火器替代冷兵器是大勢所趨。

但明朝的火器質量實在不敢恭維:火銃沒有標準化流程,口徑大小不一;銃子也存在同樣問題,火藥也不是純凈的黑火藥,導致了火銃射程太近、殺傷力並不大,而且因為工匠的粗製濫造,火銃非常容易炸膛。

在大明,製作火器的工匠毫無地位可言,在衣食無著,忍飢挨餓的情況下,誰還用心去生產?

其實大明不缺優秀的工匠,關鍵是要制訂嚴格的制度,獎懲分明,充分調動起工匠的積極性,激發他們的創造性。

在良好的制度監督下,火器肯定會在實戰中大放異彩,再也不是兵士棄若敝履的雞肋般的存在。

茅元儀!這個名字突然如閃電般出現在朱由檢的腦海中。

這可是明末的火器專家啊,能文能武,被時人稱之為「下馬為學者上馬既將軍」,這樣的人才可不能埋沒,只是不知他現在身在何處了。

對了,還有一個火器大家畢懋康,那可是後世鼎鼎大名的人物,如果說茅元儀是火器專家,那畢懋康就是火器宗師了。

隱約記得歷史上他研製成功了燧發火銃,那可是劃時代的發明。

現在的火銃受制於天氣的因素,一旦雨雪大風天氣基本就無法使用,嚴重影響士兵的戰鬥力。

只是老先生生年歲應該不小了,崇禎五年以南京兵部侍郎銜致仕回了老家,不知身體能否擔得起自己交付的重擔呢?

想到這裡他隨即吩咐道:「駱卿,你即刻安排人手去查訪兩個人!」

朱由檢說出名字後繼續道:「著人攜朕的手諭,找到兩人後立刻護送前來京城!畢懋康年事已高,著當地官府安排人手好生服侍著!」

駱養性躬身接命。

畢懋康他有耳聞,畢竟是高官致仕。

這個茅元儀他卻從未聽說,但看的出陛下非常重視,自己可要安排精幹人手前去,不能讓陛下挑出一點毛病來。

他招手叫過一個錦衣衛來,低聲吩咐幾句,侍衛領命後迅速轉身出了院門,上馬直奔京城方向而去。

說話間,王承恩和劉朝吃完飯出了屋子來到朱由檢身邊,王承恩躬身道:「皇爺,現下是否休憩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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