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傳,新科狀元跨馬遊街始自宋真宗年間,因狀元蔡齊才學出眾又面若冠玉、儀態俊偉,真宗太過喜歡,忍不住要「顯擺顯擺」,便賜下御馬護衛,讓其錦袍簪花跨馬遊街,一時全城轟動,後方有了新科進士跨馬遊街這一項目。
到了明代,所謂跨馬遊街,實際上是金殿唱名之後,禮部官員在鼓樂聲引導下將皇榜張掛於長安左門,狀元率眾進士經過太和門、午門、端門、承天門、直到長安左門觀榜,再由順天府尹給狀元插花、披紅綢,以傘蓋儀從送狀元歸第,以顯示「皇恩浩蕩」。
正德三年戊辰科,這一屆進士的整體特色是平均年齡偏小,而平均顏值偏高。
尤其三鼎甲,年方十九探花郎完全是謫仙一般的人物,剛剛及冠的狀元公也是難得的美男子。與這等盛世美顏相比,榜眼的容貌是略遜一籌,卻也是濃眉大眼端方君子的標準長相,放在人群中總會被說一句好品貌的,而且,他年紀也不過二十九。
而這一屆皇帝的特點是愛熱鬧。
得了這樣一批耀眼的青年才俊,本就跳脫喜熱鬧的小皇帝又如何耐得住性子不來炫耀?!
單十八日傳臚後的送狀元歸第不算,十九日恩榮宴直接挪去了西苑,非要在西苑再辦一場盛大的跨馬遊街不可。
為了擴大西苑景區經濟效益,還早早就放了風聲出去,表示除了傘蓋儀從外,還有鼓樂笙簫、錦衣彩旗開道,狀元單人獨騎為首,餘下全部二甲三甲進士皆雙人並轡,緩緩而行,讓百姓看個夠。
這一場將是上巳之後端午之前西苑最大型的活動。
自金殿唱名、狀元遊街後,京城百姓都聽說了這一屆新科進士皆是格外俊秀,且先前又有西苑「榜下捉婿」的事兒,聽聞上巳節被捉的「貴婿」也有好幾位在列。
狀元遊街時是囫圇的看,有了許多細節八卦後,百姓們更樂意於去西苑再對照八卦仔細看上一看。
除了升斗小民,也有一些「貴人」分外關注都是錯過了西苑榜下捉婿,又或是猶豫不定的,如今皇榜也貼出來了,正好妥妥捉一個進士女婿回去。
兼之淳安大長公主也公開表示會來看這場遊街,並言道非是因著她孫女婿也在其列,而是大明英才輩出,此等盛世如何可以不看!
又言帶女孫兒媳來看,也好叫其知道當敦促夫婿、子孫讀書上進,他日也有這般榮耀,光耀門楣。
有這番話在前,不少本就動心想看熱鬧的夫人正好打出教育兒女的旗號來,帶著家人來看遊街。
因此十九這一日,真真是萬人空巷,比上元燈節還熱鬧幾分。
西苑各酒樓茶肆座位早早就被訂滿了,據說黑市上還有炒賣像湖風樓、浣溪沙這樣好地段雅間包廂的,據說價格足翻了十倍不止,依舊供不應求。
讓沈瑞咂舌的是,這其中最大的推手就是小皇帝陛下本人,壽哥他還特地讓湖風樓壓了一批包廂,還囤了幾個酒樓的包廂,推高了價格才放出去,大大賺上一筆。
實際上,小皇帝哪裡還差這點子銀子,他少一場狩獵就什麼都出來了。他只是,喜歡這樣賺銀子的感覺。
這每一場西苑的大型節慶,都讓壽哥既看了熱鬧盡了興,又大賺一筆自己倒買倒賣真的還只是零頭兒,大頭兒還是在對各商家的稅收上。
當壽哥洋洋得意同沈瑞提起,沈瑞實是哭笑不得,卻又心下暗暗笑嘆,小皇帝真不當生在帝王家,生生耽誤了這麼個商業奇才了。
三月十九這一日,不少大戶人家乘車的都是早早的就出發了。
雖然西苑主幹道修得寬闊,都是四輛馬車可並行的,兩側還有丈余專供行人通行的甬道,可這一日誰知道會多少人呢,去晚了行人多了只怕馬車擠不進去。
浣溪沙視角極佳的雅間里,趙彤坐在窗邊兒,望著樓下車馬粼粼,一邊兒吃著漬酸梅,一邊兒笑嘻嘻的打趣楊恬,「哎呀,可託了你這老闆娘的福啦,不然得多少銀子能買這麼好的地兒呢!」
楊恬輕啐她一口,道:「都是要做娘的人了,還不積點兒口德!」
她說著又有些擔憂的看著趙彤已有些微微隆起的小腹,道:「你也真是,才坐穩了胎就跑出來,你瞧外頭這人山人海的,再衝撞了,動了胎氣……」
趙彤擺手笑道:「哎呀,你放心吧,我這些年練武的,身子骨結實著呢,我娘生我們兄弟姐妹幾個時候,懷著孩子還能打拳拎石鎖呢,真不礙事的。這仨月拘我在屋裡,可是憋壞我了。」
頓了頓,又認真向楊恬道:「別嫌我聒噪,我和陸家娘子教你的拳腳你別丟下了,你這小身子骨,還是多練練的好,下個月就嫁人了,很快有了孩子……」
楊恬羞得滿臉通紅,急急的捂了耳朵道:「你又滿口渾話,我可不理你了……」
趙彤笑彎了眼,口中嘖嘖道:「下個月就是新媳婦了,還這樣忸怩。」又去拉她的手,道:「這兒就咱們姐倆,羞臊得什麼,我可是正經說的好話。罷了罷了,你莫扭臉不瞅我了,我也難得出來一趟,方才車上犯困也沒說幾句,這會兒咱們好好說會子話,你開春可還咳了不?」
楊恬皺了皺鼻子,這才扭轉過來,瞧她滿臉揶揄的笑容,還是忍不住輕輕啐了一口,道:「瞧你那壞笑,就不是要好好說話的樣子!」
不過還是收了笑,正經答她道:「只冬天難捱些,開春兒天兒一暖和就好些了,陰天時有些喘,晴天就沒幹礙了。比去年這時候強了許多。」又道:「其實也有在練拳,只是管家事忙,有時候不免懈怠了,回頭我便再練起來。」
趙彤點了點頭道:「這是一年比一年輕了,還是見好的。都說冬病夏治,今年立夏時你就再用那薑汁方子敷了背,明年就好利索了。」又笑道:「這桂枝媽媽,哪兒淘弄的坊間土方子,還真有些效用。」
楊恬笑道:「是啊,虧得她了。」
趙彤又丟了個梅子到嘴裡道,「你家這酸梅漬的真不錯,回頭我要包一包回去給我嫂子。」
楊恬忙吩咐大丫鬟半夏去找掌柜的,除了多包些梅子外,再問問這是外頭買的還是自家做的,若是自己的東西,便抄了方子來。
待半夏出去,趙彤笑得花枝爛顫,道:「這還沒過門兒呢,便將這老闆娘做得這樣大方,方子隨便就予人了?」
楊恬臊得一跺腳,「你再這樣說話,我便走了!」
趙彤忙兩步過去把楊恬拉過來,笑著賠禮道:「好啦,好啦,我的不是,再不打趣你了,且饒我這一回!」又笑著學男人一般拱手道:「我替我嫂子謝過你的方子啦!」
楊恬也不是真和她置氣,只是羞臊不已,紅著臉輕哼了一聲,終還是忍不住問道:「嫂子胃口還沒好些么?」
趙彤嘆了口氣,道:「沒有。誰知道她怎的了,我這也就兩三個月時候胃口不好,不時作嘔,現下四個月了,便是能吃能睡,什麼也不耽誤。她這都快九個月了,眼見要生了,還在嘔個不停。」
楊恬也跟著嘆氣,她身邊兒的桂枝媽媽因是穩婆出身,對於婦人這些事最是清楚,英國公世孫夫人游氏有了身子起就孕吐不止,楊恬也曾請桂枝媽媽寫了止吐方子送了過去,卻是沒甚效果。
桂枝媽媽也同楊恬說了,婦人有妊反應各不相同,通常是頭三個月坐胎不穩的時候會有孕吐,過了三個月便好了,就如同現在的趙彤。但也確實有如游氏這般從頭吐到尾的,並不算十分少見。
若是窮苦人家,這樣可是麻煩,到末了產婦自己沒了氣力,生產時更兇險百倍。且不吃東西,孩子也容易長不好,胎里虧的,生下來再怎麼補也總差些。
好在是英國公府這樣的富貴人家,總有許多吃食補品可以給游氏服用。
「大嫂那麼個纖弱人兒……多少也要勸她吃些。」楊恬是真心替游氏著急。
她先前隨俞氏赴宴時,遇上過幾次游氏,這位駙馬府的貴女、國公府的世孫夫人卻是一點兒架子也沒有,性子溫柔,待人極是可親。又因著張會夫婦的關係,以及她一母同胞的幼弟游鉉也同沈瑞交好,因此她待楊恬更是極為親近。
「嗯,你放心,我嫂子,瞧著嬌嬌弱弱的模樣,內里卻是極剛強的,常說為了孩子也要多吃,她便是才剛吐個乾淨,轉頭依舊能強忍著把那些不喜的吃食塞進嘴去。」趙彤又深深嘆氣,道,「這點上,我都不如她,我那會子吐得昏天暗地,真真兒是一口水的喝不下去的。」
兩人都是齊齊嘆氣,靜默片刻,趙彤又低聲道:「我們府里那個境況,你也是知道的。也虧得她這樣剛強。前陣子我幫不了她,本來老夫人還能搭個手,後來老夫人也病了,便只她一個人咬著牙撐下來的……虧得我不像她那樣一直嘔,現下我好了,這倆月我便好好替她撐過去,等她生產完出了月子再回來接手。」
楊恬默默握了趙彤的手,道:「你自己也顧惜著些身子呀。」
趙彤緊緊回握她,卻只苦笑一聲。
英國公張懋有一打兒妾室,嫡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