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青雲萬里今日始 第二百九十八章 慈母之心(四)

來的人是毛媽媽。

「三哥怎麼會暈過去?」徐氏聽了毛媽媽的話,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她嘴裡問著,腳下卻沒停。

「我們太太因三哥今日玩耍,罰三哥跪了一個時辰。」毛媽媽帶了哭腔道

徐氏腳下越發急促,皺眉道:「三哥身子結結實實的,跪一個時辰就暈了

毛媽媽哽咽道:「是……是罰在院子里跪著……」

說話的功夫,一行已經到了西院門口,正好與沈瑞對了個正著。

沈瑞背著昏迷不醒的沈珏,喬氏跟在後邊,聲音帶了焦急,道:「二哥這是要背三哥往哪裡去?莫要胡鬧,快將三哥扶到屋裡去」

「瑞哥,三哥真是怎麼了?」徐氏見狀,忙問道。

沈瑞道:「母親,珏哥凍著了,是不是該請大夫過來……兒子先背他回他那邊,在這邊養病也不便宜……」

徐氏顧不得仔細問,忙吩咐人去請大夫。

喬氏含淚站在門口,看著徐氏委屈道:「大嫂,我真沒想到三哥會挨不住

徐氏瞪了她一眼,卻曉得眼下不是與之計較的時候,忙帶了人隨沈瑞去西北院。

春鸚與春鶴聽到外頭的腳步聲,迎了出來,看到一動不動覆在沈瑞背上的沈珏已經傻眼了。

「準備浴桶再去個人趕緊去大廚房要熱水,要快」沈瑞冷著臉吩咐道

春鶴應了一聲,小跑著去了。

毛媽媽跟在徐氏身後,見沈瑞直接將沈珏背進北屋,遲疑道:「二哥,三哥是凍著了,是不是當用雪好好揉揉手腳?」

沈瑞直接背著沈珏去了卧房,將他放在炕上。

「不必,凍傷用溫水沐浴更妥當」沈瑞道。

上輩子他也誤以為凍傷後需要用雪揉,後來到了京城,有一年深秋與幾個師兄弟郊遊,有兩個師兄非要爬野長城,與大部隊走散了,趕上降溫下雪,在野外凍了一晚,一死一傷。

慘痛的代價,也讓沈瑞知記住了一些凍傷後的搶救知識。

炕上,沈珏雙眼緊閉,臉色青白,手腳都冰冷,渾身硬邦邦的。

徐氏聽說沈瑞要熱水,怕大廚房那邊不足,立時吩咐人去正院的小廚房提熱水。

這兩處倒是都沒耽擱,沒一會兒就有當值的粗使婆子抬了熱水過來。

這會兒功夫,沈滄也得了消息,直接過來這邊。

浴桶里的溫水已經兌好,沈瑞就請徐氏迴避,父子兩個將沈珏剝了個精光,抬到溫水中。

徐氏在外間,已經低聲從毛媽媽口中問出詳情,又怒又悔,怒的是喬氏如此不慈,這隆冬時節、大雪紛飛的,竟讓沈珏跪在外頭;悔的是自己不該只想著顧及喬氏顏面,不插手小二房家事,沒有早點過去。

「她怎麼敢?她怎麼敢」徐氏氣的渾身直哆嗦。

這哪裡是教子?

就算沈珏今日白日嬉戲不對,確實犯了錯,可也不當這樣懲戒。

沈珏生前也曾有淘氣的時候,喬氏連一句重話都沒有過;如今卻是這般硬心腸。

不是肚子里出來的,這真是不心疼啊。

想著方才沈瑞小臉緊繃的模樣,這沈珏要是沒事還罷,要是真有個好歹,沈瑞定要記仇的。

毛媽媽想著沈珏昏厥不醒、生死不知的模樣,眼淚也是止不住。

沈珏雖不是二老爺與二太太親生,卻是上了族譜的嗣子,以後要支撐小二房門戶。如今鬧出這麼大動靜,可怎麼跟二老爺交代?

沈珏在浴桶里了有兩刻鐘,臉上見了紅潤,原本僵硬的手腳也軟了下來

沈瑞探了探浴桶里的人,見裡面水不溫乎了,就將沈珏扶了出來,擦拭乾凈,又放回到炕上。

用溫水了後,沈珏手腳還好,可膝蓋因跪的久了,依舊是烏青一片。用手摸著,只覺得從裡到外一個勁的冒寒氣,顯然已經是寒氣入骨。

沈滄眉頭擰成一團,直咬得後槽牙疼。

好好的孩子,這是造的什麼孽?

這寒氣入體可是大事,沈珏身子還未長成,要是坐下病根,就要受罪一輩子。

沈家常請的大夫就在同坊,這會兒功夫管家已經請了大夫過來。

因去的時候,管家就直接說了凍傷,大夫就拿了兩瓶外敷的藥膏過來。

等給沈珏把完脈,大夫就開了驅寒清熱的方子。

沈珏身上轉暖過來後,開始發起熱來。

沈滄又叫大夫看了沈珏的膝蓋,大夫常來沈宅,知曉沈珏身份,只當是受了沈滄的「家法」,不贊成地看了沈滄一眼。

沈滄心中越發堵得慌,可也不能拉著大夫解釋不與自己相於。

「這膝蓋可不單單是凍的,這淤血得揉開,要不然過後要遭罪。」大夫又取了一瓶藥酒出來,倒了些在手心中,使勁地沈珏膝蓋上揉起來。

沈珏臉上露出痛苦之色,呻吟出聲,不過因燒得迷迷糊糊的,依舊是閉著眼睛。

大夫揉了足有一刻鐘,屋子裡都是濃濃的藥酒味。

「今晚需仔細看著,許是要高熱,用熱毛巾擦拭,這退熱的葯三個時辰用一副,三副葯下去要是還不退燒,就再使人去接我。」大夫起身擦了手,囑咐道。

等大夫走時,已經是三更天,眼見沈滄與徐氏都面帶乏色,沈瑞就催沈滄夫婦回去:「明日父親還要去衙門,趕緊回去歇息,兒子在這裡看顧三哥就行;還有母親也隨父親回去,這邊哪裡用得著這麼多人?」

徐氏滿臉羞愧道:「都是我的不是,知曉三哥被叫過去後就當過去瞅瞅,也不會讓珏哥遭了這番磋磨。」

沈瑞忙道:「關母親什麼事?誰會想到她……誰會想到呢……」

想著看到沈珏凍的昏厥,臉上不見半點愧疚、反而哭哭啼啼滿臉委屈的喬氏,沈瑞覺得厭惡的不行,連「二嬸」也叫不出來了。

徐氏拉著沈瑞的胳膊,滿臉關切道:「你要留下看顧珏哥,我也放心,只是不許你逞強;如今珏哥已經病了,要是你也跟著倒下,可不是要我們的命么?」說罷,叫了周媽媽與毛媽媽過來,吩咐道:「我就將二哥、三哥就交給你們兩個了。」

周媽媽與毛媽媽忙應了。

不過在走之前,徐氏問毛媽媽道:「先前在二太太跟前嚼舌頭的婢子是哪個?」

「是秋香。」毛媽媽提心弔膽地回道。

徐氏聽著這名字耳生,就望向周媽媽。

「是良鄉莊子上二管事的丫頭,前年進府的,之前在客院做掃灑,後分到二房。原是三等,二老爺、二太太出京時,被留下來看院子,才提了二等。」周媽媽道。

徐氏聽了,沒有在多問,隨沈滄回正院了。

沈瑞坐在炕邊,看著燒滿臉通紅的沈珏,對用濕毛巾降熱這法子有些不放

想著這個時候已經有白酒,沈家酒窖里也有,沈瑞就對周媽媽道:「燒酒外擦能退燒,勞煩媽媽去取兩壇燒酒來……南藩燒酒與京城這邊燒酒每樣都拿一壇……」

周媽媽雖覺得這法子新奇,聞所未聞,可見沈瑞說的篤定,便也不羅嗦,叫了個小婢提燈籠,往大廚房酒窖尋燒酒去了。

毛媽媽心中忐忑,見沈瑞寒著臉,只指使周媽媽,不用自己,越發不安。她卻是不敢啰嗦,只戰戰兢兢站在一旁。

沈瑞與沈珏關係好,對於這邊也是熟的,認識春鸚與春鶴兩個屋子裡服侍的近婢,至於幾個粗使小婢則是不熟。

他看了幾個婢子一眼,又看了看毛媽媽,道:「珏哥身邊雖離不開人,可也不用一窩蜂都在這屋裡杵著,就分作兩班……春鸚帶個小丫頭留下,隨我與周媽媽算作一班;剩下的人先去睡覺,兩個時辰後過來換班。」

毛媽媽雖心中放心不下,秋鶴也不想走,可沈瑞與沈珏不同。

沈瑞去年進春山書院前,曾協助徐氏管家,在沈家下人眼中頗為威儀。如今他既然開口吩咐,毛媽媽與秋鶴就應了,帶了兩個小婢下去。

沒一會兒,周媽媽帶了燒酒回來。

見屋子裡人少了一半,她還詫異,聽聞是沈瑞將人手分作兩班,連連點頭道妥當。

倒不是她倚老賣老,生怕累著自己,而是擔心沈瑞不管不顧的熬下去。

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

沈珏凍了這一場,不是一日兩日能好的,要是沈瑞只顧著兄弟情分、不愛惜自己,闔家都要跟著不安生。

在周媽媽眼中,沈瑞可比沈珏金貴多了。

沈瑞將兩壇燒酒都打開了,分別用手指蘸了舔了舔。

怪不得有酒商千里迢迢從南藩販酒北上,同樣是白酒,南藩白酒要比京城這邊的白酒更醇。

他就吩咐春鸚去尋了空盆,將這壇南藩白酒倒了小半盆出來,用這個投毛巾給沈珏擦身……

西南院,北房。

喬氏坐在榻上,不停地抹著眼淚。儘管夜已深,可她卻不敢歇下。

她不過是小作懲戒,並不是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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