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柳婧瑤重重哼了一聲後，蘇夜也沒在說話，只仰頭看著寂靜的夜空。
而柳婧瑤把腦袋枕在蘇夜大腿之上，沒再看著夜空，可月光下眼眸中炯炯有神，時而堅定、時而糾結、時而又懊惱，實在是讓人看去了，也不知道她小腦袋瓜里想了些什麼。
靜謐許久之後，無論是蘇夜還是柳婧瑤，都難以做出抉擇，可對比與蘇夜來說，柳婧瑤顯得回神更快一些。
畢竟要做選擇的人是蘇夜，而她只需要等待結果便是。
於是柳婧瑤回神後，輕聲就道：「算了算了，先別去想那些煩心事了，我們說點別的吧。」
思緒被打斷了的蘇夜也沒有任何氣惱的感覺，只是訕訕問道：「說些什麼？」
柳婧瑤眼珠一轉，好像是想到了什麼極好的點子似的，轉過身，看著蘇夜就道：「要不你跟我說說你小時候的事情吧？」
蘇夜嘴角抽了抽，弱弱就道：「這有什麼好說的嘛？」
柳婧瑤鼓嘴道：「當然有啊，你跟我說說你小時候的事情，我好順便了解一下你家裡的其他人，特別是你爺爺是什麼樣的人，等以後見面，好跟他相處啊。」
蘇夜一時有些不可置信道：「好跟我爺爺相處？」
柳婧瑤頓時嗔道：「不管你的選擇是什麼，我們以後會是什麼樣的情況，可你爺爺終究跟我爺爺還有可卿爺爺很熟的，以後我肯定不可能不被我爺爺帶著去見你爺爺的吧？」
以馮京與柳婧瑤爺爺的表現來看，只要蘇佑國回來，肯定是會見見馮可卿和柳婧瑤的。
蘇夜想通這點後，無奈笑了笑，輕聲就道：「好吧，那我就從我認識我爺爺的第一天開始說起吧。」
柳婧瑤嘴角頓時一抽，連忙道：「等等！你這句話好像有問題啊？」
蘇夜不解道：「哪裡有問題了？」
柳婧瑤乾笑道：「這世上有會記得自己是那一天認識自己親人的嘛？爺爺奶奶爸爸媽媽這種，不都是本就存在的么？」
人類或許只會從別人口中得知自己是哪一天來到這個世界上的，永遠永遠也不可能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有自我意識的。
如果沒有親人口中的過去，恐怕人類必然會覺得的存在是多麼理所當然，世界存在，那我便存在了，我不存在，那世界便也不復存。
故而才有人懷疑所看到的世界並非是真實的，說什麼人類的大腦其實是被裝在一個大缸之中，記憶什麼的，都是被外界什麼高等級的生命灌輸的，而除了自己以為，其他所有人不過是一種類似NPC的東西罷了。
而蘇夜就是如此，對於自己小時候的事情一無所知，只是覺得自己莫名其妙就出現在這個世界上了，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具體是哪一天開始存在的。
「或許別人不記得，可我卻記得清清楚楚我認識我爺爺的那一天。」蘇夜啞然失笑道：「並且這輩子都不會忘記。」
柳婧瑤滿是不解地喔了一聲。
蘇夜無奈笑了笑，緩緩就道：「那天下了很大很大的雨，我還好幾天沒吃東西了，我不知道自己要去哪，也不知道自己能去哪，依稀記得那天最希望的，就是找到一個垃圾桶……」
隨後蘇夜的娓娓講了一個故事，說不上聲情並茂，可卻聽得柳婧瑤有些懵了，小臉上滿滿都是不可置信的神情。
思緒似乎也跟著跟著蘇夜的話語，回到了很多年前大雨滂沱的那一天似的。
傾盆的大雨下，街道上依舊熙熙攘攘，人們一個個頭頂雨傘，腳套雨靴，似乎在宣示著人類依舊征服了這樣的天氣，任由老天再如何潑水，都無法影響到人類正常活動似的。
而人群之中，有個大約只有七八歲的小孩，躲在人堆的空隙之中，借著他人雨傘多餘的部分躲著雨。
只是隨著雨水傾斜而下，難免被匯聚的水流滴落衣領。
衣服有些破舊，可隨著被雨水淋濕之後，卻也不是那麼明顯了，手中抱著一張濕漉漉的紙板，神情顯得格外靦腆。
而旁人看了，倒也不會吝嗇手中的雨傘，稍稍往這小屁孩頭頂挪了挪。
小屁孩見滴落衣領的水珠發生了偏移，顫顫巍巍地抬了抬頭，看到那雨傘下的陌生人對自己投來那善意的微笑後，慌亂地又低下了頭。
小手捏著緊緊抱住的紙板，像是鼓足了勇氣似的，怯生生就說了聲謝謝。
也不知道這小屁孩知不知道，就在他低下頭的瞬間，原本那處於好心給他擋了擋雨的陌生人，臉上那善意的笑容頓時消失了個一乾二淨，取而代之的是有些惶恐的意味，甚至還忍不住稍稍後退了一步。
畢竟換做是誰，在這下著大雨的夜晚，碰到了一個半邊臉都爬滿猙獰疤痕的小孩，不免都有種是不是撞鬼了的錯覺。
只不過打傘的這個人，倒是很快就平靜了下來，畢竟旁邊還有那麼多人呢，要鬧市街頭裝鬼未免有些太天方夜譚了，而且這小屁孩臉上的疤痕雖然有些猙獰，可卻也不會太過奇怪，讓人很快就能聯想到可能是什麼意外被燒傷了吧。
而人群邊矗立的柱子上，紅綠燈中，不斷走動的小人亮起之後。
那給這小屁孩打傘的人可卻沒說露出什麼憐憫的神情，跟著其他人一樣，匆匆就朝著馬路對面涌了過去。
畢竟在大多數人看來，此時正值下班高峰期，這若不趕緊走過這條馬路，去趕回家的車，怎麼能早一點回去呢？
縱使天氣不太冷，這樣的天氣，回到家裡待著，怎麼都比再外面舒坦得多。
卻見那小屁孩好像生怕自己會撞到別人似的，極力躲避著洶湧的人群。
待大部隊全都過了馬路之後，才舉起懷中那濕漉漉的紙板放置到頭頂，在那紅綠燈中跳動的小人快熄滅時，才匆匆跑過了馬路。
小屁孩心想，剛剛那邊沒有垃圾桶，那馬路這邊總該有了吧，真是的，怎麼就走到了這種人那麼多，車那麼多的地方呢？
不過好像這種地方是叫大城市來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