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女廁所外的人很多, 隊伍已經排出了門外。

桑稚沒打算上廁所,只是想洗把臉。她直接從人和門的空隙中穿了進去, 走到洗手台前, 打開水龍頭。

突然注意到鏡子里的自己眼睛還紅著,唇角拉得平直, 看上去不像是剛罵了人, 倒像是被人罵了一頓。

桑稚後知後覺地因為,自己說著說著就被氣哭了的事情, 感到有些丟人。她吐了口氣,抽了張紙巾擦臉。

想著她昨天絞盡腦汁說得口都幹了的話, 段嘉許若無其事的態度, 以及自己最後也覺得桑延還挺講道理的智障想法。

剛降下去一絲的火氣, 又再度升了起來。

桑稚把紙巾扔進垃圾桶里,出了廁所,板著臉回到位置。

這是一張四人桌。此時段嘉許和桑延分別坐在兩側, 一個坐在靠外的位置,另一個坐在靠窗的一側。

桑稚看著座位分布, 不想跟桑延坐在一塊,只能推了推段嘉許,硬邦邦道:「你坐裡邊去。」

「牛逼, 」在這個時候,桑延開了口,「多大年紀了,絕交這種詞都說的出來。」

等段嘉許往裡邊挪了個位後, 桑稚坐下,當做沒聽見他的話。但想想又覺得憋屈,很快就開了口:「那斷絕關係。」

「哪來的關係?」桑延嗤笑了聲,「提醒您一下,桑家十八代單傳。」

「……」桑稚看向他,「我等會兒就告訴姑姑。」

「噢。」桑延改口,「一代,單傳。」

見慣了兩人吵架,段嘉許也沒覺得這是大事,饒有興緻地在旁邊看著。很快,他把菜單放到桑稚的面前,中斷了他們的爭吵:「先點菜。」

桑稚抿了抿唇,憋著火開始翻菜單。

桑延卻沒完沒了,繼續火上澆油:「這才在一起多長時間,胳膊肘再往外拐得折了吧。」

「你能不能講點道理?」桑稚一點即燃,火冒三丈,用力把菜單合上,「我下次回家,衝到你那把你女朋友揍一頓,你怎麼想?」

「這兩個能一樣?」桑延說,「白、眼、狼。」

「我這怎麼就白眼狼了?還有,哪裡不一樣?」桑稚跟他吵,「反正打人就是不對,你講道理不行?又不是多嚴重的事情。」

「講道理?」桑延盯著她看了好幾秒,反倒笑了,「抱歉,我呢,不喜歡這麼娘炮的解決方式。」

「……」

「而且,這位同學。」桑延的指節在桌面輕叩,緩緩道,「我跟我兄弟打架,有你什麼事?」

「……」桑稚立刻看向段嘉許。

段嘉許歪坐在椅子上,單手支著側臉,與桑稚對視。他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好笑道:「別跟你哥吵了。」

桑稚生硬地說:「是他要跟我吵。」

段嘉許:「我也打了他,扯平了。」

聞言,桑稚往桑延的方向看了眼,沒從他的臉上看到什麼傷口。兩人對比起來,怎麼看都段嘉許更慘烈一些。

但也可能是,段嘉許打人比較給面子,不打臉,只往身上打。

桑延也沒說話,正低著頭看手機。

看上去莫名顯得可憐。

桑稚的火氣瞬間散了大半。想到他過來的主要原因,她沉默幾秒,又看向段嘉許,冒出了句:「你幹嘛打我哥?」

「……」

-

細想一下,如果她的對象不是段嘉許,而是一個跟他年紀一樣大的男人,桑延肯定不會一上來就找他打一架。

所以桑延打段嘉許的最大原因,大概就是,他倆的關係。

這麼一想。

桑稚覺得自己好像一點存在感都沒有。

見兩人都沒覺得這是什麼大事,心無芥蒂的,桑稚的情緒很快也就過了。點完菜之後,她隨口提了句:「你們去醫院了嗎?」

段嘉許:「嗯。」

桑延瞥了他一眼,沒吭聲。

「哦。」桑稚看向桑延,主動道,「哥哥,你哪被打了。」

桑延語氣很淡:「有你什麼事?」

這一場冷戰延續了幾乎兩周的時間,桑稚皺眉,很不爽地說:「剛剛我說的話沒道理嗎?我又不是沒事找事,還有,你有必要生那麼久的氣嗎?」

桑延掀起眼,神色慵懶:「段嘉許,你對象有病?」

「……」

「跟她說一聲,我有女朋友。」桑延明顯沒有要就此息兵罷戰的意思,咬著字句,認真道,「所以,沒事,少,跟我,搭話。」

「……」桑稚又惱了,「那你把我的八百塊錢還給我。」

桑延懶得理她。

段嘉許笑了出聲:「你倆要吵一晚上啊?」

「誰要跟他吵,」桑稚低頭喝了口水,忍氣吞聲道,「不理人就算,誰稀罕。」

恰好上了幾道菜。

跟桑延吵了半天,桑稚早就餓了。僅剩的一點火氣在瞬間散去,她夾了個扇貝進碗里,像是忘了自己剛才的話一樣,又開始扯話:「哥,你女朋友是誰啊?」

桑延沒答。

桑稚看向段嘉許:「你知道不?」

段嘉許戴上手套,笑著搖頭。

桑稚狐疑:「你這個女朋友,怎麼說了好幾個月了,也沒見著個人影。我連照片都沒看到過。昨天我跟媽媽視頻,也沒聽她提起。」

桑延不想弄髒手,只夾著不用剝殼的食物:「想說什麼直說。」

桑稚:「你是不是不想相親,就編出了這麼一個人?」

「……」桑延抬眼,語氣輕飄飄地,「我有必要編?」

這個話題他明顯不太想談,桑稚瞅他一眼,改口道:「那你打算什麼時候回南蕪?我這兩天還要上班,但我周末可以陪你去逛。」

桑延:「我來找我兄弟,你陪我逛什麼?」

「……」

段嘉許剝了碗蝦,放到桑稚的面前。聞言,他的眉梢一挑,對著桑延說:「我陪你?那我能帶家屬不?」

桑稚也不想搭理桑延了,低頭啃蝦。

桑延伸手,毫無預兆地把桑稚面前裝滿蝦的碗拿了過來:「隨便。」

桑稚猛地抬頭。

就見他把蝦全倒入自己的碗里,而後把空碗放回段嘉許的面前,悠悠地冒出兩字:「辛苦。」

「……」

-

桑稚真的不知道。

桑延為什麼能,這麼,惹人煩。

為了方便跟他搶食,桑稚乾脆把位置換到桑延的旁邊。他夾什麼,她就立刻動筷子,先一步把他想吃的東西夾到碗里。

後來,桑延開始自食其力,戴上手套剝皮皮蝦。

他剛剝完一條丟進碗里,下一秒,桑稚就從他的碗里把蝦肉夾出來,一口吞進嘴裡。

桑延面無表情地盯著她:「你是強盜?」

桑稚咬著東西,腮幫子一鼓一鼓的,像是在示威。很快,她咽下嘴裡的東西,誠懇道:「幫你試個味。」

「……」

「但我沒試出味來,」桑稚說,「你再給我剝二十條,我再試試。」

桑延:「哪兒來哪兒滾。」

段嘉許已經吃飽了,坐在位置上。見狀,他朝桑稚勾了勾手指頭,彎著唇說:「坐回來。」

桑稚:「幹嘛。」

段嘉許輕笑道:「我來伺候你。」

桑稚眨了下眼,乖乖哦了聲,起身回到位置。

「……」聽到「伺候」兩個字,桑延的嘴角抽了下,把手套扯了下來,「你倆談個戀愛可真夠噁心人的。」

-

晚飯結束後,段嘉許去付了賬。

三人出了餐廳,桑延從兜里拿出段嘉許的車鑰匙,打了個哈欠:「我回去了,你倆該幹嘛幹嘛。」

總有種桑延大老遠來到一個陌生城市,估計會有很孤單很可憐很無助的感覺,所以桑稚不想讓他一個人呆著:「哥哥,要不我們去看個電影吧?」

「我,跟你倆?」桑延睏倦道,「我腦子有問題?」

桑稚低頭,翻著手機:「你幹嘛來都不提前說一下,你昨天晚上來,我昨天下午就訂了電影票了,現在也退不掉。」

她看了下場次:「不過也沒什麼人訂票誒,我要不把隔壁也訂了。」

桑延:「我不去。」

「那我訂了啊。」桑稚自顧自地說著,「這個是情侶座,一訂只能訂兩張票,不過一個廳也沒幾個座。」

桑延:「你聾了?」

桑稚付了款:「訂好了。」

「……」

電影院離這兒還有一段距離,三人上了車。

既然都這樣了,桑延也懶得開車,把車鑰匙丟給了段嘉許,之後便上了后座。他沒有要讓桑稚上來的意思,上車了就關了車門。

桑稚識相地坐到了副駕上。

算起來,她也好幾個月沒見到桑延了,又回過頭跟他說話:「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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