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

桑稚突然想起, 初二的那個暑假。

她在上安廣場三樓的扶手電筒梯前,被傅正初告了白, 然後段嘉許也是這樣突然出現在他們的身後。

也是這樣, 不知道在她後邊呆了多久。

本來喊出這三個字,桑稚的心情是舒暢的, 又因為被罵的當事人聽見, 讓她的心虛感成百上千的涌了起來,還夾雜了几絲憋屈。

她下意識否認:「不是喊你。」

段嘉許淡淡地嗯了聲, 像是聽進去了。

桑稚剛鬆了口氣。

段嘉許又問:「那喊誰?」

「……」桑稚頭皮開始發麻,因為喝了酒腦袋也有些不清醒, 磕磕絆絆地說著, 「你不認識的。」

段嘉許拖著尾音「啊」了聲:「這樣啊。」

桑稚連忙點頭。

「那哥哥還挺想認識一下的, 什麼人能讓小桑稚這麼罵。」段嘉許笑,「小桑稚說給哥哥聽聽?」

「……」

都說他不認識了,他還是要問。

現在要說誰。

說誰啊!!!

早知道剛剛就直接把桑延搬出來了。

可她已經說了是他不認識的人, 現在說是桑延好像也來不及了。隨便扯一個人她又覺得良心不安。

桑稚別過臉,刻意扯開話題:「你怎麼這麼八卦?」

「嗯?」段嘉許往下走了兩個台階, 站到她的身側,「可能因為老東西閑得慌吧。」

「……」

「走吧,年輕的——小朋友?」段嘉許咬重「年輕」兩個字, 緩緩道,「老東西送你回學校。」

「……」

說完,段嘉許便抬腳繼續往下走。

桑稚手心不知不覺就冒了汗,惴惴不安地跟在他後邊, 猶豫地解釋道:「這個詞,我覺得還挺,挺文明的。」

「……」

「就是,我覺得,」桑稚緊張得用手扣著包上的鏈子,吞吞吐吐道,「我應該,不算是在說髒話。」

一走出外邊就是停車場。

段嘉許從口袋裡拿出車鑰匙,對著不遠處摁了一下。他像是沒聽見她剛剛的話一樣,只說了兩個字:「上車。」

桑稚沒動:「嘉許哥,你家在哪呀?」

「文庭苑。」

桑稚才剛來這個城市一個多月,完全不了解,含糊地哦了聲。

段嘉許又解釋了下:「市圖書館那邊。」

「那跟我學校好像是反方向,」桑稚指了指旁邊的地鐵站,「都這麼晚了,我坐地鐵回去就行了,不麻煩你了——」

「年輕的小朋友。」段嘉許把玩著手裡的車鑰匙,撇頭笑,「哥哥呢,是想跟你算一下賬,然後順便送你回去。」

「……」

「不是要專門送你回去,」他故意停頓了下,看向她,語氣慵懶,「聽懂了嗎?」

「……」桑稚理虧,沒再說什麼,沉默又不安地走到副駕駛座的位置旁,用力把門拉開。可出於意料,門卻還上著鎖。

她下意識回頭看了眼段嘉許。

就見他走了過來,站在她的身側,距離不算近,卻破天荒地給了她壓迫感。段嘉許停了兩秒,又按了一下車鑰匙,替她拉開車門。

桑稚順勢鑽了進去,把包取下。

很快,段嘉許坐到駕駛座上,瞥了她一眼:「安全帶繫上。」

桑稚哦了聲,乖乖照做。

他沒立刻發動車子,指尖輕敲著方向盤,半晌後突然停下,開始審問:「今天喝了多少酒?」

桑稚想了想:「加起來應該就一兩瓶。」

段嘉許:「自己在外面要注意點,跟不熟悉的人在一起不要喝酒。」

「大部分都是認識的人,我舍友也在。」

「嗯,哥哥就提醒你一下。」

「我知道。」

桑稚本以為還有一大串的訓話要聽。

但說完這話之後,段嘉許就發動了車子,沒再提剛剛的事情,想像中的「算賬」也沒像意想中那樣到來。

反而讓桑稚覺得提心弔膽。

她沒主動說話影響他開車,從包里拿出手機來玩。

恰好看到微信通訊錄那多了個紅點,桑稚點開來看,看到加她的那個人備註著「江銘」兩字。

這個名字讓桑稚想起了寧薇的話。

不知道他是怎麼知道她的微信號的,桑稚不喜歡加不認識的人,想當做沒看見,直接退出。卻又莫名手抖點到了通過。

「……」

算了。

段嘉許在這個時候開了口:「小孩,咱倆溝通一下?」

桑稚立刻抬頭:「啊?」

段嘉許:「為什麼罵哥哥?」

桑稚悄悄看了他一眼,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最後只能誠實地把話說出來:「我不喜歡被當成小孩。」

「……」段嘉許眼睫微動,「就因為這?」

「嗯。」

這一聲「嗯」的語調倒是嚴肅。

段嘉許覺得好笑又莫名:「為什麼不喜歡?這就跟你以後結婚了,你爸媽都還覺得你是個孩子,是一樣的性質。」

「……」

桑稚的心情有些不順。

這個人除了想當她哥,現在還想當她爸。

她不想再跟他計較,側頭看向窗外。

中途經過一家便利店的時候,段嘉許下車買了點東西,很快就拿著個塑料袋回來。桑稚也沒問他買了什麼。

不知不覺已經開到了校門口。

車子開不進學校,段嘉許找了個位置停車,說:「我送你進去。」

桑稚點頭,解開安全帶下車。

從正門走到桑稚所在的宿舍樓的距離不算遠,走進去大概十分鐘。

桑稚想說點話,又不知道該說什麼,半天才憋出一句:「嘉許哥,你明天不用上班嗎?」

段嘉許輕笑道:「明天周六。」

「噢。」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

基本是桑稚絞盡腦汁地主動拋出問題,為的就是想讓氣氛不要太過尷尬,畢竟他是好心送自己。就這麼一路尬聊到宿舍樓下。

桑稚總算鬆了口氣,朝他擺了擺手:「嘉許哥再見,這麼晚了,你開車小心點。注意安全。」

她還沒走幾步,段嘉許突然叫住她:「桑稚。」

桑稚回頭。

下一秒,他舉起手中那個提了一路的塑料袋:「回去沖點蜂蜜水喝,別明天起來頭疼了。」

桑稚頓了下,慢慢接過:「謝謝。」

「你自己一個人過來那麼遠的地方,如果有要幫忙的,可以找我。」段嘉許揉了揉她的腦袋,嘴角彎起來,「哥哥跟你開個玩笑,知道你們這個年紀有自己想做的事情。沒真的覺得小桑稚沒良心。」

「……」

「至於老東西那個詞。」段嘉許忍不住笑出聲,帶著低啞的氣息,「怎麼就不是髒話了?小姑娘說話文明一點。」

桑稚沒敢看他:「我以後不會說了。」

段嘉許:「自己知道不對就行,回去吧。」

他思考了下,又補充一句:「有空可以來找哥哥吃個飯。」

桑稚捏緊手中的塑料袋,小幅度地點頭:「好。」

「哥哥一個人在這邊,所以聽你哥說你要過來這邊讀大學的事情。」段嘉許垂眸,溫和地看著她,「哥哥覺得很開心。」

-

桑稚回到宿舍。

宿舍內空蕩蕩的,燈都是關著的。桑稚把燈打開,走到陽台,趴到欄杆處往下看。但夜色太濃,她不太能找到段嘉許的身影。

她走回自己的桌子旁,把手上的東西都放了上去。

桑稚把那盒蜂蜜打開,用勺子挖了一些進杯子里,然後裝了點熱水進去。她的胃有些不舒服,喝了幾口水緩解了些。

想到段嘉許最後說的那句話,桑稚的唇角拉直,盯著虛空中的一個點,胸口處像是被壓上了塊石頭。

好奇怪。

為什麼覺得心情好差。

他說一個人。

他家不是在這邊嗎?為什麼是一個人。

應該不是她想的那樣吧。

如果是的話,那她過來這邊了之後,都不怎麼聯繫他,甚至還不接他的電話,這樣的行為是不是不太好。

這個人,對她沒有做任何的錯事。

從一開始就對她很好。

她這樣的行為,是不是真的太過白眼狼了。

可桑稚很清楚。

如果她再像從前那樣,跟他經常呆在一起,經常聽他跟自己說話,經常受到他對她的好。

她一定會,又變得像從前那樣喜歡他。

-

洗完澡之後,桑稚像往常一樣給家裡打了個電話,之後便回床躺了一會兒。她覺得有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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