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婚一年, 孟惟悉很少回沈家。一是工作繁忙,二是沈沁自己也不太回來。她與家裡關係似乎並不親近,孟惟悉只當是性格使然。加之也聽說沈家的複雜關係, 這便也是情理之中了。
不多久, 沈父也到家。這第一句招呼沒對滿堂親戚,而是與孟惟悉相談甚歡。這個賢婿可比這一屋子人重要得多。孟惟悉倒也禮貌尊敬,對沈父抬足面子。
白姝麗讓家裡阿姨做了一桌佳肴, 孟惟悉自然坐沈父身邊, 而後按照長幼順序依次落座。白志剛坐沈父左手旁, 他旁邊的位置空著,該是沈沁的。
沈沁站在原地,腳步遲遲不動。
白姝麗催促:「沁沁, 坐啊。」
白志剛轉過頭, 對她笑:「沁沁該是不認識我了。」
「哪能不認識。」白姝麗說:「她初二在C市一中上的學, 寄宿。但暑假要補課,就住在了我二哥家。沁沁就是安靜膽小的性子,其實懂事的很。」
耳邊如蚊翅嗡嗡拍響,沈沁微微低頭,不吭一聲。
「沒事兒, 您坐吧,她坐我身邊就好。」
孟惟悉起身走來,自然而然地牽起她的手,把人帶到座位旁。
他能明顯感覺到沈沁在害怕,在逃避, 他不問, 只更用力地在桌下握住她的手。
小尷尬轉瞬即逝,席間又恢複暢聊。
幾個小的偷偷瞄孟惟悉, 只聽說過沈沁的丈夫英俊多金,這是她們第一次見到本尊,成熟男人的魅力簡直太易上頭。
有這麼個乘龍快婿,沈父言語間頗多自豪。孟惟悉也懂成全長輩臉面,狀若無意地提及南郊東區的市建工程,一下子說到沈父的心坎。
「那是塊好地,流程簡單,利潤豐厚,那麼多大公司競爭的好項目。」沈父不由感慨。
孟惟悉語氣輕描淡寫,「既然您都這樣誇讚,那自己做不是更好?」
沈父搖搖頭,「哪兒有那麼容易。」
孟惟悉笑容淡淡,「我在,它就容易。」
隨即,他撥了一通電話,寥寥數語後便掛斷。沒過幾分鐘,沈父也來了電話。他一聽,表情可謂精彩紛呈。
那個項目,是他的了。
孟惟悉這一出手,實在風騷霸氣。
在座的長輩好生羨慕,幾個同齡的姊妹更是嚮往。這時,沈娉忽地站起身,笑意盈盈地對孟惟悉說:「姐夫,我來給你倒酒。」
沈娉今天穿了一條顏色鮮艷的長裙,胸口設計小有心計,稍稍彎腰,一層薄紗下的曲線隱約可見。
這是白姝麗的小女兒,是沈沁最小的一個妹妹。
還未等她走近,孟惟悉笑意淡了些,不輕不重地說:「放下吧,讓你姐姐來。」
沈娉端著酒瓶,顯然不太想放棄。
僵持之際,白姝麗站出來解圍,她拿過女兒手中的酒瓶,笑著打圓場,「乾脆都少喝點,你姐夫明天還要上班兒呢。」
「姐夫」兩個字,她咬字特別重。
整場飯局下來,氣氛尚算融洽,沈沁吃得少,話也少。這些姊妹都是白姝麗那邊的,談不上多親熱。孟惟悉自然看出了她興緻不高,只當是還在生他的氣。
蝦上桌,孟惟悉給她剝乾淨,小聲說:「你愛吃的。」
沈沁側頭看他一眼,在他專註的眼神里,周身漸漸回了暖。
這麼多親戚來北京,肯定要個住的地方。孟惟悉一個電話下去,秘書就安排好了酒店。白姝麗喜不自勝,孟惟悉態度溫淡,只說是該做的。
安頓好後,白姝麗返回家中,進門就對沈娉一頓臭罵:「吃飯的時候你搞什麼?!那是你姐夫,你想幹嗎?!」
沈娉不以為意,表情傲氣,「原本去相親的應該是我,要不是沈沁,現在和他……」
「你住口!」白姝麗壓低聲音怒罵:「想被你爸爸聽見是吧?這種話你以後別說了!」
罵歸罵,白姝麗也覺得這等好事兒被沈沁撿了去,實在鬱悶。而一旁的沈娉也是自有心思。她琢磨著,吃飯的時候沈沁和孟惟悉關係依舊要好。難不成,寄給沈沁的那些照片沒起作用?
——
到家,孟惟悉洗完澡出來,看見沈沁站在落地窗前打電話。她身材纖細,已換了家居服,長發順在肩膀,講話時的聲音輕輕柔柔。
外面是霓虹,裡邊兒是佳人。沈沁像月夜的一抹淡淡水彩,讓人賞心悅目。孟惟悉赤著腳,上身線條緊實,腰胯間敷衍地系了一條浴巾。
他走過去,從背後擁住沈沁,熾熱的唇蜻蜓點水而過,沈沁只覺側頸的皮膚汗毛全都起立。
孟惟悉對男女之歡格外投入,貼身之緊密,蹭落了浴巾,沈沁感知身後不一樣的觸感,那是男人的言不由衷。每每魚水之歡,她都配合,不談矯情,自己亦樂在其中。
正準備好迎接燎原之勢時,孟惟悉卻按下暫停。
沈沁朦朧不解,孟惟悉貼著她的耳朵問:「是不是收到過照片?」
沈沁身體微顫,不好奇他是從何得知,只驚嘆他這鎮定自若的語氣,不知是無懼她的感受,還是真心誠實。
孟惟悉說:「上周六晚上,我和傅君在酒吧喝酒。地方他找的,我導航過去根本沒在意。我喝得多了點,胃不舒服,在路邊吐了好久。」
頓了下,他心有餘悸,「垃圾桶真的很臭。」
沈沁低眉垂眸,嘴角微微上揚。
「沁沁。」孟惟悉撥她的肩,兩人面對面,眼對眼。他說:「我買醉,但不是為了別人。」
他像一個躍躍欲試的探路者,披荊斬棘的刀已伸到了最難的障礙處。
沈沁並不激動,依舊目光沉靜。
孟惟悉帶著薄薄笑意,「多少年的事兒了,都過去了。那姑娘已經嫁人生子,孩子都上小學了。我要真走不出去,何苦還等到現在在這兒暗自神傷?」
他低下頭,輕輕抵住她額頭,聲音像被暖酒泡過,「沁沁,我不是那樣的人。」
孟惟悉骨子裡傳統,對家庭,對妻子,對孩子,一定是足夠的用心和照顧。他既已結婚,原則底線就是彼此忠誠。他年輕時候愛過的姑娘,終是有緣無分。走出來了,就是放下了,哪有那麼多追憶似水流年。
他希望那個姑娘過得好,僅此而已。
沈沁聞見他身上的沐浴清香,耳畔是愛的箴言,不知為何,她眼睛忽地發酸。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委屈在心門探邁,她曾說要守好自己的心,可如今,這件無堅不摧的鎧甲,好像已在慢慢失效了。
她心中酸澀,下意識地主動抱住孟惟悉。
孟惟悉自然歡喜,打橫將人公主抱,這才是今夜燎原的開始。
兩人重歸於好,孟惟悉一直認為,他與沈沁之間稱不上愛意洶湧,但於細膩之中見溫情,是最舒服的那一種。他對沈沁用心,哪怕偶爾會恍然,妻子對他,似乎並不像自己這樣在意。
是,孟惟悉總覺得缺了點兒什麼。
宋彥城笑他是多心,說見過沈沁幾次,是個聰明的女孩兒,能娶她做老婆,老男人該知足。孟惟悉嗆他是黎枝滿世界飛,讓他獨守空房心理變態了。
宋彥城最後都會使出殺手鐧,翹著二郎腿,語氣洋洋得意,「小月牙都上幼兒園了,你再不抓緊,你的孩子以後就要叫你爺爺了。」
——孟惟悉去小學給孩子開家長會,小朋友們禮貌問:「請問你是孟xx的爺爺嗎?爺爺好!」
細思極恐。
孟惟悉被嚇出一身雞皮疙瘩,情緒瞬間低潮。
宋彥城想來奇怪,問:「你媳婦兒大學的專業就是刺繡有關的?」
「不是。」孟惟悉說:「北外西語系畢業的。」
「那怎麼忽然改行做刺繡了?」
「她的興趣。」孟惟悉說。
從海市辦完事回京,司機在機場接到人,孟惟悉問:「夫人在家?」
「不在,應該是在綉庄。」
孟惟悉沉思片刻,往家裡去了個電話,家中阿姨說:「夫人的朋友下午來接她,一塊去外面吃飯了。」
城市的冬夜總是來得迫不及待,夜幕跟綢布似的,一扯就變了顏色。
下機場高速時,孟惟悉給沈沁打了個電話。
沈沁心情還不錯,主動邀約問:「你要不要來玩?就在後海這邊。」
其實從這去後海不算近,但孟惟悉還是欣然,「好。」
沈沁很快發來地址,還發來一個愛心表情包。孟惟悉不自覺笑起來,冬夜寒風也成了春風,他吩咐司機說:「前邊兒調頭。」
今天是筱筱約吃牛排,沈沁剛好在綉莊裡,順便把青青也捎帶上。三個女生年齡相仿,多年感情也能玩到一起。沈沁在她們面前,才露出幾分輕鬆俏皮。
這家清吧是筱筱一熟人開的,地兒大,客人多,老闆特意安排了單獨一桌給她們。孟惟悉到的時候,沈沁正和筱筱有說有笑,三個人玩骰子,沒個規矩,怡然自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