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媽媽

群裡面聊完,小周又私聊宋彥城。

「哥,我氣憤!」

宋彥城尚且穩住心神,「氣她可能有男朋友?」

「我真心希望她有男朋友,但我不希望她男朋友是個辣雞。十分鐘的辣雞!」

「……」宋彥城的臉色由陰轉黑,「也許事實不是這樣的。也許十分鐘只是表面,裡面有一段不為人知的實情。」

「屁股。我和我女朋友的前戲都不止十分鐘。」小周義憤填膺,「這樣的男人,不配擁有我枝枝姐的盛世美顏!」

宋彥城克制情緒,試圖引導他、與他講道理,「也許他們天生一對。你不要總摳字眼,你應該了解真相後,再做結論。」

「真相就是,確實只有十分鐘啊!」小周很快反應過來,「你的意思是,他不是十分鐘,而是五分鐘?一分鐘?或者更短?」

宋彥城無語片刻,憤懣敲擊鍵盤,「死小孩兒!懂什麼!」

小周:「哥,你這麼替『他』說話,是不是因為你也……有難言之隱?」

宋彥城:「……」

小周恍然大悟,「我明白了,我懂了,對不起啊哥。你是我朋友,我不會看不起你,現在醫學這麼發達,你一定會康復的。」

宋彥城內傷滴血,默默關掉電腦,倒在皮椅里重重掐眉心。

晚十點,黎枝到家,行李箱擱一旁,小金毛瘋狂衝上來,對她搖尾巴示好。狗子長得快,已經有四十多斤了,爪子跟老虎似的,黎枝差點被它撲倒。

宋彥城陰著一張臉走出來,用力咳了聲。金毛連頭都沒回,立刻夾著尾巴躲進狗窩。黎枝歪著頭沖他笑,「你平日做什麼了?它這麼怕你。」

宋彥城漫不經心,「這是建立統治地位,讓它心裡有數,這個家誰是主人。」

黎枝挑眉挑釁,「就像我對你這樣?」

宋彥城低頭失笑,眼底溫柔之色難掩,「是的,女王陛下。」

黎枝小跑過來,兩手往他腰間一摟,整個人的重量便都交到他身上,撒嬌說:「累死了,不想上班兒了,不想化妝不想拍照不想採訪。」

宋彥城:「不想拍戲?」

「那還是想的。」黎枝蹭他肩頭,蹭完左邊蹭右邊,「毛飛瑜明天給我放天假,我可以好好陪你啦。」

宋彥城抱緊她,嗤聲,「你這經紀人有意思,生日不給你放假。」

「毛哥說的,女明星的生日從來不屬於她自己。」黎枝低聲無奈,「對不起啊,這段時間冷落你了。」

宋彥城不覺得委屈,只是心疼她。手指順著纖細腰肢往上移摸,更瘦了。

「明天休息?」他問。

「嗯。」黎枝說:「休息一天,後天早上飛北京,與《20歲》的影片製作方見面溝通,如果沒有意外,下周就要正式進組拍攝。」

說到後面,她語氣遊離,語速放緩,是於心有愧。

宋彥城聽出來了,掌心摸摸她的背脊,低聲說:「沒事,我乖著呢,枝枝放心去做自己喜歡的事,不用顧慮後方,我既然能當你的退路,我就能撐著自己。」

黎枝在他懷裡閉了閉眼,揪緊的手指漸漸舒張。

她知道,這是她最安心的大後方。

安靜依偎了會,宋彥城平聲說:「枝枝,明天陪我去個地方吧。」

次日,黎枝是自然醒。身旁空如一人,她怔了怔,在書房找到了宋彥城,「你怎麼沒叫我啊?不是要出門嗎?」

宋彥城穿戴齊整,眉間神色淡淡,「不趕時間,你多睡會。」

黎枝瞧出端倪,疑慮問:「你是醒得早,還是壓根就沒睡呀?」

宋彥城走過來,推著她的肩膀往前走,「睡夠了,快去洗漱。」

黎枝如今是被人熟知的明星了,再低調,也架不住被人認出來。出門的時候,宋彥城替她戴好口罩,壓好帽檐,「怎麼還是這麼漂亮?」

黎枝嗔罵:「濾鏡十級厚吧。」

卡宴往高速開,過了繞城線,仍一直往前。黎枝看著路標,這已經是出海市了。兩小時車程,到了一個臨近的縣城。黎枝下車後,看清了遠處大門,是墓園。

她頓時反應過來,這應該是宋彥城生母埋葬的地方。

今天明明是個陰天,宋彥城還是戴上了墨鏡。他說:「我媽和那個男人認識時,他騙她是單身。我媽懷了我,他說一定來娶她,後來知道了他已婚,我媽已經要生了。他一直沒露面,每個月假惺惺地給生活費。我媽一分也沒要,全給退了回去。後來他腸癌晚期,告訴了家裡還有一個我,老爺子要接我回去,我媽不願意。再後來,我生日那天,我媽到路口接我放學,被一輛逆行的卡車撞死了,我連她最後一面也沒見著。」

宋彥城說起往事,語氣平靜,目光沉而空遠。

黎枝難受得無法言語,只緊緊握住他的手。

宋彥城用力回握她一下,淡笑道:「走,今天帶你見見她。」

低矮的墓園陳列方正,階梯兩邊是翠綠松柏。墓園雖不大,但常年有人悉心打理,連植被都是精心修葺過的。宋彥城牽著她,一步一步拾階而上。

黎枝漸漸意識到,他把母親的陵墓安置於海市之外,多半是青年稚嫩時,無力與宋家抗衡,只得悄然遷徙於勢力之外。

黎枝望著他的背影,深灰夾克立領上,短短的頭髮精神利落。這撐直的背脊,不知經歷過多少陰暗磨難。她心頭肉就這麼擰了一把。

風水最好的位置,墓碑安置在花團錦簇里。

許元沁的照片依稀褪色,不變的是照片里的人嘴角的微笑。哪怕是靜止,都能感受到這個女人眼神的溫婉和柔軟。

宋彥城伏腰,輕手揀去上面的雜草樹葉,「媽,我來看您了。」

黎枝也跟著照做,靜靜無言。

「介紹一下,這位是黎枝,您可以叫她枝枝。」宋彥城牽起黎枝的手,領著人站在墓碑前,平聲說:「她是我女朋友。」

照片里的許元沁笑意不消,目光沉靜。

黎枝抿了抿唇,微笑說:「伯母您好。」

宋彥城說:「我帶她過來,是想讓您見見她。也希望您保佑她,平安順利,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黎枝眼熱,扭頭看向他。

宋彥城低頭看過來,「我媽人很好,這些年一直護我平安。就是,很少給我託夢了。」

黎枝軟聲,「那是因為伯母在天堂過得還不錯,有事兒才託夢,這是各自安好呢。放心。」

宋彥城笑了笑,告訴她,「這是我第一次帶人來見她。」

黎枝歪頭靠著他肩膀,「一帶就帶來了人間富貴花。」

宋彥城掐了把她的臉,「哪有這麼誇自己的。」

黎枝蹲下來,繼續掃墓,嘮嗑似的跟許元沁告狀,「伯母,彥城總欺負我,不是掐我臉就拽我胳膊,您回頭一定託夢管管他。」頓了下,她手攏在嘴邊,小聲說:「其實是他想您了,您託夢來見見他。」

「還有呀,我是演員,演的戲會越來越多,我從小沒有爸媽,所以我特別羨慕被媽媽疼過的孩子。我以後常和彥城來看您。」黎枝對著照片,笑意真誠,「我喜歡您兒子,我會盡我所能的,給他溫暖,讓他好好生活。」

宋彥城低了低頭,躲過這陣山風。

他又閉了閉眼,忍過這波濕意。

這一上午,兩人在墓前陪許元沁說了好一會兒的話。宋彥城脫了外套,鋪在石凳上讓黎枝坐。他跟他說起往事,說起貧苦卻快樂的少年時期,說起母親年輕時是個美人兒,還說他在宋家孤獨無助的這十年。

宋彥城像一個滿腹經綸的說書人,平平無奇的語氣里,全是自己的故事。

他還說起明熙,說她如何作弄欺騙,也不否認,自己在那時候的某一瞬間,是真的對這女孩兒動過心。他以為是善意的橄欖枝,結果是惡意的欺瞞和戲弄。

他的少年春心,折腰在了一個很不值當的謊言里。

黎枝靜靜聽,在他說完最後一句話時,默然無聲地將他擁入懷裡。

她說:「都過去了,以後你有我疼。」

午後下山,太陽高懸,但這裡像是風水寶地,連溫度都帶低了些。宋彥城走在前頭,怕黎枝摔,一直牽住她的手。

宋彥城忽然頓住腳步,側過臉問:「枝枝,你就沒想過找找父母?」

黎枝搖頭,「沒,不強求了。找到了,總會忍不住問原因。問出來了,我傷心,問不出,也傷心。既然都是傷心,那就不去惹這個事兒了。當初既然沒想過日後相見,那現在也就犯不著去祝福他們各自安好了。」

宋彥城一時無言。

「不過,我倒是很想找找資助我上學的那位恩人。」黎枝是真心實意地感謝他:「如果沒有這個人,我走不到現在。」

宋彥城笑了笑,「好人好報,他現在過得很好。」

黎枝點頭,「一定!」

快出墓園時,宋彥城拉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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