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歲末驚喜

宋彥城一臉「你個什麼神經病」的表情。換做別的,他真不會搭理,但現在,男性尊嚴彷彿受到了侮辱,其實還是有點窩火生氣的。

他一陰鬱,那股冷感氣質便發揮得淋漓盡致,黎枝抿了抿唇,眼睛轉向別處,小聲說:「我開玩笑的,你別當真。」

宋彥城抬起手,食指往門板上一按,一掌寬的門縫徹底推開。他走去沙發那兒,從果盤撈起東西往小金毛身上一扔,睡得一臉痴呆的狗子猛地詐屍,看清東西後,搖著尾巴張嘴就啃。

黎枝:「……」

又喂它吃梨子,這男人報復心真不一般。

就這樣,同住一屋檐的兩位陌生人就這麼過了幾天,據黎枝觀察,宋彥城的作息還挺正常,晚睡早起,基本就是一正常上班族的時間。他掛著栢銘集團副總的職稱,但多餘的應酬似乎沒有,「豪門棄孫」真到位。

家裡每天都有阿姨上門保潔,果盤裡的水果日日新鮮,但黎枝印象里,宋彥城似乎從沒吃過。這阿姨姓趙,話不多,見著屋裡突然多了個黎枝也沒什麼驚訝,勤勤懇懇做保潔,兢兢業業換水果。

原先阿姨還拘謹,黎枝和氣,幫忙搭把手,遞抹布希么的,幾次之後也熟了。這天,阿姨上門,兩手空空。黎枝還奇怪了,「阿姨,今天不用換水果?」

阿姨說:「宋先生交待以後都不用,小強會送兩箱過來。」

小強是宋彥城的司機,黎枝沒細想,到了傍晚,宋彥城果然打來電話,言簡意賅道:「給司機開下門。」

這種命令式的語氣像無情的冰雨,黎枝不慣著,說:「你怎麼不問問我在不在家,也許我出門了呢?」

宋彥城語氣不急不緩,「去拍戲?」

「……」

「參加綜藝?」

「……」

「還是要去走紅毯?」

「……」

暴擊三連問,十分冷酷,黎枝連耳朵都紅了。

宋彥城低聲:「嗯?」

黎枝虛了氣勢,有氣無力答:「我去吃飯不行啊。」說完她就把電話掛了。幾乎同時,門鈴響,宋彥城的司機拎著兩箱東西站在門口,客氣道:「宋總讓我買的,打擾了。」

司機將東西放下便走,白色紙箱四四方方,也沒什麼印字。黎枝翻開盒蓋一條縫,露出了裡面齊齊整整的水晶梨。

這屋子裡還有誰吃梨子?也就那條破狗了。

真是好狠一男的。

為這破事兒壞了情緒,到陽春麵館晚了五分鐘,毛飛瑜說:「還以為你不來了。」

黎枝坐下來,冷呵一聲,「你還記得你是我經紀人嗎?」

毛飛瑜睨她一眼,「你又沒活接,成天守著你孵蛋?」

黎枝端起水杯咕嚕一口,沒吱聲。

毛飛瑜問:「昨天又被時芷若修理了?」

黎枝沒否認,圈子裡互通消息,有點風吹草就動。

「我真搞不懂了,你倆究竟什麼過節?」毛飛瑜費解。

「說了,她喜歡我初戀。」黎枝小聲應。

毛飛瑜「嘁」的一聲,「那你初戀呢?」

黎枝說:「死了。」

毛飛瑜像在看一白痴,「這編造還說不夠吶。」

黎枝低了低頭,沒再說話。

服務員端上一碗陽春麵,毛飛瑜大快朵頤,「你就別吃了,保持身材。對了,姓宋的那邊跟你還有聯繫沒?」

黎枝眼珠一溜,睫毛輕眨,模稜兩可地咳了聲。毛飛瑜不知內情,估計早沒搭理她了。

「哦,提個醒。」毛飛瑜放下筷子,邊擦嘴邊說:「楓姐最近可能會找你聊聊,你自己有個心理準備。」

黎枝「哦」了聲,半晌沉默,忽地抬起頭,「毛飛瑜。」

「幹嗎?」

黎枝望著他,「你要找著更好的去處,提前告訴我一聲就行。」

她的目光很平靜,像夏末的夜晚,一種知道大勢已去,逃不過季節更替的認命感。毛飛瑜被她這眼神罩了全身,彷彿被隔空點穴。頓了頓,不耐煩道:「一邊兒去,別特么瞎說。」

這邊車位吃緊,毛飛瑜的車停在幾百米遠。吃完面,兩人一路走過去,毛飛瑜嘰里呱啦的,什麼xxx又拿了個好劇本,xxx單曲播放量破百萬,最後瞥她一眼,嫌棄至極,「就我倒霉,帶的藝人死不紅!」

這話都能背了,也可以說是死豬不怕開水燙。黎枝轉頭看別處,哼著歌兒不搭理。可就這一轉頭,看到了宋彥城。

準確的說,是看到了一堆人。

十來米遠的商務會所門口,勾肩搭背熱情寒暄的,個個紅光滿面。只有宋彥城站在熱鬧外,身邊孤零零地跟著一個季左。沒有人來搭理他倆,這種場合,連客套的逢場作戲都不屑給他。

會所門口的燈光不亮,是很有質感的暖黃色。罩在宋彥城身上,顯得格外孤獨。

毛飛瑜也瞧見了,「你這僱主這麼慘?」

黎枝橫他一眼,「再慘也比我們有錢。」

毛飛瑜點點頭,「也是,他真幸福。」

毛飛瑜入行多年,豪門恩怨的八卦聽得多,人情世故的變數也見得多,所以並沒有什麼好奇的。兩人繼續往前走,轉角的時候,黎枝側過頭又看一眼。

宋彥城個兒高,模糊的一個輪廓,也挺鶴立雞群。

送走毛飛瑜,黎枝走路回的淮和公館。開了門,和正從廚房出來的宋彥城差點撞上,黎枝嚇了大跳,「你,你回來了?」

宋彥城只穿一件米色襯衫,外套擱在沙發扶手上,他皺眉,不滿黎枝的一驚一乍。

黎枝聯想到剛才在會所門口,也是,遭了冷遇,還留在那兒自討沒趣幹嗎。其實想想,「豪門棄孫」也挺可憐的。同情心作祟,黎枝也就不計較宋彥城此刻這張厭世臉了。

宋彥城壓根不理她,坐去沙發,一動不動的。

黎枝彎腰換鞋,動作慢三拍,還時不時地偷瞄沙發上的人。

這麼沉默,看來受的打擊不小。

如此徒有虛名,在他那個圈子毫無地位可言,難怪性格陰鷙古怪。

黎枝想到以前在流浪狗救助站里看到的一條狗,被主人遺棄,又受過虐待,被救助後不合群,成天喪著一張狗臉,和現在的宋彥城一模一樣。

黎枝暗嘆一口氣,都不容易。

宋彥城仰頭靠著沙發,正沉心思考明天開會需要安排的工作事項。心無旁騖之際,一縷很淡的清香忽然襲入鼻間,然後一道很輕的聲音:「要不要去遛遛你家的狗?」

宋彥城轉過頭,猝不及防地對上黎枝的眼睛。

黎枝指了指右邊,「疫苗不是打全了嗎,可以出門遛遛了。」說完,她淺淺一笑,白牙如貝,眼角跟著嘴角一塊兒上揚,整張臉都明亮起來。

宋彥城盯她半晌,最後冷漠轉開臉。

沒討著好臉色,黎枝走去狗窩邊上,小金毛肚皮朝天,腦袋往一邊歪,一臉深沉思考狗生。黎枝蹲下,哎的一聲嘆息,「挺慘,你主人給你的定位是囚禁play。」

宋彥城:「……」

「沒打算讓出門見人,你個沒出息的小金絲狗。」

說完,黎枝扭頭看了眼宋彥城,眼睫輕眨的樣子,不是挑釁是什麼。

宋彥城:「……」

他記起阿姨今晨做完保潔後跟季左說,家裡狗糧餘量不多。大約是晚上飯局的酒水太烈,又或是看厭了應酬局的虛與委蛇。某種情緒使然,宋彥城默了默,竟也站起了身。

這狗有專門的一間房,什麼鈣片軟磷脂狗玩具一應俱全,跟擺藝術品似的擱在實木櫃里。

有錢人的世界讓人費解。

宋彥城找了條牽引繩,第一次把狗帶出門。見黎枝站在原地不動,宋彥城瞥她一眼,「怎麼,你還要去拍戲?」

黎枝:「?」

宋彥城不耐,「難道也要我找根繩子牽,你才動?」

黎枝:「……」

這男人的毒舌總能把人毒得啞口無言,黎枝憋屈地跟過去,小聲嘀咕:「這是你的狗。」

宋彥城:「原來你知道。」

黎枝:「……」

宋彥城收回目光,遛不遛狗他無所謂,去外面過過風,解解飯局的油膩。黎枝在電梯里就離他五步開外,站在那兒兀自出神。出電梯後,冬夜冷風讓人渾身都醒了神。

這狗畢竟第一次帶出來遛,緊緊張張四處嗅。宋彥城牽著它,倒也給了七分耐心。走走停停百來米,耗費二十分鐘。

到最後,這狗乾脆不走了,蹲在地上一動不動。

宋彥城稍一拉牽引繩,它犟著狗頭,巋然不移。

宋彥城目測一八五往上,往這兒一杵,畫面還挺喜感。估計是沒料到這一招,他印象里,狗都挺喜歡去外邊撒歡。僵持三五分鐘,宋彥城耐心告罄,強行拖它向前。

小金毛索性四腿趴開,下巴點地,任由肚皮摩擦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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