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一次關於錢的談話

每個人的一生中差不多都會發生一件改變其整個人生進程的事情。薩姆參觀費城動物園的那一天就是他生活中的轉折點。在那天以前,他從來沒有作出長大以後該做什麼的決定。可從他看到這個動物園的那一刻起,他的所有遲疑便全部消除了。他知道他要到動物園工作。薩姆喜愛每一種動物,而一個動物園就是一個巨大的動物寶庫——它的裡面正好有爬的,跳的,跑的,飛的,還有藏著的幾乎各種各樣的動物。

薩姆渴望能見到他們中的每一個。可他得先解決路易斯的難題才行。他必須把塞蕾娜從囚禁中釋放出來。因此他拾起他的旅行包和睡袋走進鳥屋,來到了那間辦公室。他挺著腰板走著,好像他正走在森林小徑中一樣。這個負責人喜歡薩姆的樣子,還注意到薩姆看起來有點像印第安人。

「那麼你就是薩姆·比弗了?」當薩姆朝他走來時,這個負責人說道。

「你為什麼來這裡呢?」這個負責人問。

「為了維護自由,」薩姆回答,「我聽說你要剪一隻天鵝的翅膀。我到這裡來是請你不要這麼做的。」

薩姆坐了下來,他們整整談了一個小時。薩姆告訴那個負責人,路易斯是他的一個老朋友。他講了自己差不多三年前在加拿大發現那個天鵝窩的事,講了路易斯是怎麼帶著不能發聲的缺陷來到這個世界上的,還講了路易斯在蒙大拿的學校里學習讀寫的事,另外又講了那隻老雄天鵝,也就是路易斯的父親,偷竊小號的事,還講了關於庫庫斯庫斯夏令營和波士頓的天鵝遊艇的事。

這個負責人全神貫注地聽著,但他不知道該不該相信這個奇特的故事。

接著薩姆解釋了他那個允許塞蕾娜自由飛走,不要讓她成為一隻囚鳥的建議。他說他認為對動物園來說這是個非常合算的安排,因為他們無論何時想要一隻小號手天鵝,路易斯都會把他的小天鵝送給他們一隻的。這個負責人聽得入了迷。

「你的意思是說,你一路趕到費城就為幫助一隻鳥兒?」

「是的,先生。」薩姆回答,「為了幫助一隻鳥兒,我可以到任何地方去。再說,路易斯和一般的鳥不同。他是我的一個老朋友。我們上的是同一所學校。你得承認他是一隻很不一般的鳥。」

「他當然是,」這個負責人說,「他的星期日下午音樂會是這個動物園裡有過的最引人入勝的節目。我們曾經有過一頭叫班布 的大猩猩——他現在死了。班布是了不起的,可路易斯卻比班布更能吸引遊客。我們還有能吸引大量遊人的海獅,可什麼都比不上在星期日下午吹喇叭的路易斯。人們都為他發狂了。而且音樂對動物們也有好處——它能使他們平靜下來,忘掉白天里的憂慮。路易斯走後我會想念他的。整個動物園都會想死他的。我希望他能留下,和他的新娘呆在這裡——那樣最好。」

「路易斯會在囚禁生活中憔悴下去的。他會死的,」薩姆回答,「他需要大自然——小池塘,沼澤地,香蒲,春天的紅翼歌鶇,青蛙的大合唱,鸊鵜在夜裡的啼叫聲。路易斯正在追求一個夢。我們都應該追隨某一個夢。請放路易斯走吧,先生!請不要剪她的翅膀!」

這個負責人閉上了他的眼睛。他正在想著密林深處的小湖,香蒲的色彩,夜的聲響和青蛙的齊唱。他正在想著天鵝的窩,鳥蛋,孵蛋的情景,還有那些跟著他們的父親飛成一行的小天鵝們。他正在想著他小時候做過的那些夢。

「好吧,」他突然開了口。「塞蕾娜可以離開。我們不會剪她的翅膀了。不過我怎麼能夠相信,當我需要的時候,路易斯會為我帶來一隻小號手天鵝呢?我怎麼知道他是說話算話的呢?」

「他是一隻誠實的鳥,」薩姆說,「如果他不誠信重諾的話,他就不會自找麻煩,出來為他父親偷的那把小號掙那麼多的錢,再準備還給那個店主了。」

「路易斯究竟掙了多少錢?」這個負責人問。

「他掙了四千六百九十一美元六十五美分,」薩姆說,「我們在幾分鐘前剛剛數過。他在庫庫斯庫斯夏令營靠吹號得了一百美元,然後他買了六十美分的郵票,剩下的錢都沒有動。因此當他來到波士頓時身上還剩九十九美元四十美分。後來那個天鵝遊艇的老闆又每周付他一百美元,不過他在他過夜的那家飯店裡花了三美元的小費。所以等他到費城時身上還剩一百九十六美元四十美分。夜總會在十周里每周付給他五百美元,那就是五千美元,但他還得交出五千美元的百分之十的傭金,另外他又花了七十五美分買新石筆,花了四美元給我拍電報。這樣一來他現在便共有四千六百九十一美元六十五美分了。對一隻鳥來說這可是一大筆錢哪。」

「的確如此,」這個負責人說,「的確如此。」

「不過他還要付我從蒙大拿到費城的往返機票錢。這會讓這筆錢的總數減少到四千四百二十美元七十八美分的。」

這個負責人對這些數字感到很吃驚。

「對一隻鳥來說這還是一大筆錢呀,」他說,「他打算用它們幹什麼?」

「他將把它們交給他的父親,那隻老雄天鵝。」

「他又打算用它們幹什麼?」

「他將飛回比林斯的那家樂器店,把錢交給那個店主,付清那把被偷的小號錢。」

「全都給他?」

「是的。」

「可一把小號根本不值四千四百二十美元七十八美分呀。」

「我知道,」薩姆說,「不過那個店本身還遭到了破壞。老雄天鵝在衝進厚玻璃窗時簡直就像個惡魔一樣。 他震下來的那些東西都摔得相當厲害。」

「是的,」這個負責人說,「可就是加上這些賠償也不用花那麼多的錢呀。」

「我想也不用,」薩姆說,「不過錢對路易斯來說不再有用處了,所以他打算把它們都交給那個樂器店的店主。」

錢這個話題似乎大大地勾起了這個負責人的興趣。他想,錢都不再有任何用處時會有多麼快活呀。他靠回到他的椅子上。他覺得這事很難相信,他的一隻天鵝居然能攢了四千多美元,而這些錢又正好在他脖子上掛著的錢袋裡。

「在錢這個問題上,」他說,「鳥要比人省心得多。一隻鳥兒在賺到點錢的同時,幾乎就等於得到了和他所賺的錢同樣多的純利潤。 一隻鳥兒不必去超市買一打雞蛋和一磅黃油,兩捲紙巾,一份電視便餐,一桶埃阿斯,一罐番茄汁,一磅半絞好的細牛臀肉,一罐桃子片,兩夸脫脫脂奶,一瓶填餡橄欖。 一隻鳥不必付房租,或者抵押借款利息。一隻鳥不用去保險公司買人壽險然後再按規定支付保險費。一隻鳥不必有車,不必買汽油石油,付修車費,也不必去洗車和付洗車費。野獸和鳥類都是幸運的。它們不必不停地收集東西,就像人們那樣。你可以教一隻猴子開摩托車,可我從沒聽說過有哪只猴子會去買一輛摩托車回來。」

「太對了,」薩姆回答,「不過有些動物也喜歡收集東西,即使他們從不必為此付錢。」

「比如說?」這個負責人問。

「老鼠,」薩姆說,「老鼠先為自己安一個家,然後他就開始往家搬各種小東西——亂七八糟的東西。他看到的任何東西都會引起他的興趣。」

「你說得對,」這個負責人說,「完全對,薩姆。你似乎對動物非常了解。」

「我喜歡動物,」薩姆說,「我愛觀察他們。」

「那麼就來和我一起參觀一下這個動物園吧,」這個負責人說著,從他的椅子上站起來。「今天我不想再工作了。我要帶你去看看這個動物園。」他們走開了,就他們兩個。

薩姆那天晚上得到了特別的優待,被允許睡到那個負責人的辦公室里。他在地板上打開他的睡袋,爬了進去。帶他回家的飛機將在明早離開。薩姆滿腦子都是他在動物園裡見到的一切。他在熄燈前從他的背包里拿出他的日記本,寫了一首詩。他是這麼寫的:

薩姆·比弗的詩

在陸地和海洋中的所有地方,

費城動物園我最欣賞。

那裡有許多吃的和可做的事情,

那裡有一隻軍艦鳥和一隻小鼩鼱;

那裡有一隻白足鼠和一隻兩趾樹懶,

老實說來這兩者我都喜歡。

那裡有一隻加拿大鵝和一頭北極熊

還有從各處來的動物在這裡蜂擁。

那裡的許多動物你以前都從未看見

比如蜜熊還有狼獾。

你真該到動物園裡看動物

來看一隻新生的毛袋鼠

來看一頭白尾角馬或是扁腳鹿。

這裡有奇特的鳥兒在美麗的湖上唱歌,

這裡有一頭大灰狼和一條豬鼻蛇。

這裡有很多動物你看了都難忘掉,

比如蜂鳥和斑海豹。

這裡有任你騎坐的小馬,還有食肉的禽鳥,

每一天的新變化都不少。

這裡有狼和狐狸,鷹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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