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自由

塞蕾娜來到鳥湖的消息最後終於被鳥類管理處的負責人知道了。他走過來看了看她,顯得很高興。然後他朝他的一個管理員下了命令。

「今天早上就得給她打尖——立刻就去,不然她就會離開我們飛走了。那隻天鵝可是一隻價值連城的鳥兒。一定別讓她跑了!」

路易斯剛剛睡醒,就看見有兩個管理員正在向岸邊的塞蕾娜逼近,當時她就站在那個經過精心修飾的籬笆附近。一個管理員拿著一個帶有長柄的大網,另一個拿著手術器械。他們正在鬼鬼祟祟地從塞蕾娜的身後溜過來,步子又慢又輕。

路易斯馬上就知道他們要幹什麼了。他的心頭激起了一股怒火。如果這兩個男人果真抓到了塞蕾娜並剪了她的一隻翅膀尖,他所有的計畫都會落空的——她再不能和他飛到一個靜謐的湖上去了;她將不得不在費城度過她的餘生了,這是多麼可怕的命運呀。

「是我行動的時候了,」路易斯想,「只要我還在這裡,就沒人能夠剪壞我愛人的翅膀。」

他猛地衝上小島,甩下他那些東西準備戰鬥。他把他的小號和其他的所有東西全都拋到了一棵柳樹下。然後他回到水裡等待著恰當的出擊時刻。

那個拿著網的管理員還在塞蕾娜的身後偷偷地往前輕挪著。她沒看到他——她正站在那兒夢想著路易斯呢。慢慢地,那個管理員慢慢地舉起了他的網。就在他這麼做的瞬間,路易斯投入了戰鬥。他將他那長長的,有力的脖子放低,直到它像一枝筆直地指在他前方的長矛,然後才用雙翅擊打著空氣,兩腳踢踏著湖水,閃電般掠過水麵,直奔那個管理員而去。眨眼之間,他就衝到了那裡,把他有力的尖嘴透過褲子一直扎進這個男人的屁股上。這是一次瞄得極準的皮下注射。這個管理員痛得彎著身子丟下了網。另一個管理員想掐住塞蕾娜的咽喉。路易斯用他的翅膀揍他的頭,以可怕的力量將這個可憐的傢伙打倒在地。手術器械蹦上了天。那張網也掉進了水裡。一個管理員呻吟著把手捂在剛才被扎壞的地方。另一個管理員則在地上躺著,差不多被揍昏了。

塞蕾娜立刻溜進水裡,姿態優美地遊走了。路易斯跟在後面。他作了一個動作,讓她繼續留在湖上。然後他奔回小島,掛上他的小號,石板,石筆,獎章,錢袋,飛過欄杆,勇敢地闖進了鳥屋。他還在暴怒之中。他一直來到鳥類管理處的負責人辦公室。他猛敲著門。

「進來!」一個聲音說。

路易斯進去了。那個負責人正坐在他的辦公桌旁。

「你好,路易斯!」他說。

「吭~嗬!」路易斯通過他的小號說。

「你有什麼事?」那個男人問。

路易斯把他的小號放到地板上,摘下脖子上的石板石筆。「我正在熱戀中。」他寫。

這個負責人靠回到他的椅子上,把雙手抱在腦後。他的臉上現出一副迷惑不解的表情,他靜靜地朝窗外望了一會兒。

「哦,」他說,「你在熱戀,這也是很自然的。你正當年輕。你有才華。再過兩個月,春天就會來了。所有的鳥兒都會在春天墜入愛河。我猜你正在與我的一隻年輕天鵝戀愛。」

「塞蕾娜,」路易斯寫,「她是前天來的。我以前在蒙大拿就對她有所了解。她也愛我。」

「這不會令我吃驚,」這個負責人說,「你是一隻非凡的年輕雄天鵝。任何一隻年輕的雌天鵝都會愛上你的。你是一個了不起的號手——最好的之一。我很高興能聽到這場愛情,路易斯。你和你的新娘可以就在這個鳥湖,在這個美國最古老的動物園裡安然愜意地組建你們的家庭。」

路易斯搖搖頭。

「我有另外的打算,」他寫。然後他放下石板,舉起他的小號。「他們說愛是奇妙的……」這是一首歐文·柏林寫的老歌。 房間里彌滿了這愛情的聲音。這個負責人的眼裡閃出了夢幻般的光。

路易斯放下他的小號,又拿起了他的石板。「我打算和塞蕾娜在一兩天內離開這裡。」他寫。

「噢,不,你不能這樣!」這個負責人堅決地說,「塞蕾娜現在歸動物園所有。她是費城人民的財產。她來這兒是上帝的安排。」

「這不是什麼上帝的安排,」路易斯寫,「這是狂風的安排。」

「好吧,隨你怎麼說,」這個負責人說,「反正她是我的天鵝。」

「不,她是我的,」路易斯寫,「她是我的,這是愛的力量所決定的——全世界最偉大的力量。」

這個負責人開始沉思了。「你不能從這動物園裡把塞蕾娜帶走。她永遠也不能再飛了。我的管理員已經在幾分鐘前剪壞了她的一隻翅膀。」

「他們曾經想這麼干,」路易斯寫,「可我揍了他們。」

這個負責人顯得很吃驚。「戰鬥很激烈嗎?」

「那是一場公平的交戰,」路易斯回答。「他們在她身後偷襲,因此我也偷偷地跟在他們身後。他們幾乎都不知道是被什麼揍倒的。」

負責人格格地笑起來。「真希望我能親眼看見這一切,」他說。「不過看這兒,路易斯,你明白我在這兒該採取什麼立場。我要對費城的民眾負責。在最近的兩個月以來,我意外地得到了兩隻珍稀的鳥兒——你和塞蕾娜。兩隻號手天鵝!一個是被狂風卷過來的,另一個是和夜總會簽了約的。對動物園來說,整個事情都是最不尋常的。我對公眾負有責任。作為鳥類管理處的負責人,我有責任讓塞蕾娜留在這裡。至於你自己,當然啦,如果願意的話是可以自由離去的,因為盧卡斯先生堅決要用我們為你召開的星期日音樂會換取你的自由。可是塞蕾娜嘛……嗯,路易斯,她左翅的翅膀尖必須被剪掉。動物園絕不能僅僅因為你湊巧愛上了她,就得失去一隻年輕的,美麗的,無價的號手天鵝。此外,我想你正在犯一個嚴重的錯誤。如果你和塞蕾娜留在這裡,你們都會安全的。你們將不會有敵人。你們將不必為你們的孩子擔心。沒有狐狸,沒有水獺,也沒有郊狼來襲擊你們,打算把你們殺死。你們永遠也不會挨餓的。你們永遠也不會遭到槍擊。你們永遠也不會因誤食了沉在所有自然的湖泊或池塘底部的鳥槍彈丸而死於鉛毒。你們在每年春天孵出的小天鵝都將終生活在極其安逸舒適的環境里。一隻年輕的雄天鵝還能再圖什麼呢?」

「自由,」路易斯在他的石板上回答。「安全的確不錯;可我更想要自由。」寫完,他舉起他的小號吹道:「當風颳起的時候,繫上你的大衣扣……」

負責人的臉上露出了微笑。他明白路易斯的意思了。他們沉默了片刻。然後路易斯放下他的小號。他接著寫道:「我請你幫我兩個忙。第一,把塞蕾娜的手術推遲到聖誕節後——我保證她不會企圖逃走的。第二,給我拍一封電報。」

「OK,路易斯,」這個負責人回答。她遞給路易斯一張紙和一枝鉛筆。路易斯給薩姆寫了一份電報。上面是這麼寫的:

我在費城動物園。情況緊急。速來。我給你付機票錢。我現在闊了。

路易斯(簽名)

他把電報遞給這個負責人,又從他的錢袋裡拿出四美元給了他。負責人很驚訝。他在這個動物園呆了這麼久,還是第一次遇上他管轄的一隻鳥兒請求他發電報這碼事兒呢。他當然不知道薩姆·比弗到底是誰。可他還是拍了電報,又命令他的管理員們這幾天內都不得去打擾塞蕾娜——他們也樂意這麼做。

路易斯謝過他後就離開了。他回到塞蕾娜身邊,他們一起幸福地度過了這一天,他們洗浴,游泳,吃喝,彼此通過上千種小動作來表示他們之間的愛有多深。

薩姆是在聖誕節後的第二天來到動物園的。看過他那副裝備你會以為他正在森林中探險呢。一隻胳膊下面夾著一隻卷得很齊整的睡袋。背上抗著一個旅行袋,裡面裝著他的牙刷,梳子,一件乾淨的襯衫,一把手斧,一個袖珍羅盤,還有他的日記本,一枝鋼筆和一些食物。他的腰帶上還插著一把獵刀。薩姆現在有十四歲了,樣子要比他的同齡人成熟得多。他以前從沒見過這麼大的動物園。他與路易斯在重逢時都感到欣喜若狂。

路易斯向塞蕾娜介紹了薩姆。然後他打開他的錢袋,給薩姆看他掙來的錢:很多張面額為一百美元的,五十美元的,二十美元的,十美元的,五美元的,一美元的鈔票,還有一些銀幣——真是老大一堆呢。

「上帝呀!」薩姆想,「我希望她不是為了他的錢才嫁給他的。」

路易斯拿起他的石板,告訴了薩姆他和管理員們的那場戰鬥,還有那個負責人想剪去塞蕾娜的一隻翅膀尖,以便把她囚禁到這裡的事情。他告訴薩姆,如果塞蕾娜失去了飛行能力,他的生活就全毀了。他解釋說,等到還清他父親的欠債,這把小號也真正的屬於他時,他和塞蕾娜打算馬上離開文明社會回到野生環境去。「天空,」他在他的石板上寫道,「是我的起居室。森林是我的客廳。靜寂的湖是我的浴缸。我不能讓自己一輩子都縮在一道籬笆的後面。塞蕾娜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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