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塞蕾娜

在星期天下午,如果天氣不錯,人們會成群地聚到鳥湖的岸邊來,那時路易斯就會站在湖中心的小島上舉辦一場音樂會。這成了費城家喻戶曉的大事,因為那個地方在星期日一向是沒有什麼太重要的事情發生的。路易斯對音樂會這件事看得很認真。靠給人們吹奏,他才能贏得自由居住和一隻翅膀不被剪的權利。

「它好像一隻號手天鵝。」他想。

「吭~嗬!」塞蕾娜回答。

「吭~嗬!」他說。

她從未見過比這隻年輕雄天鵝更英俊的天鵝。她也絕未見過任何一隻像他這樣在脖子上掛著許多私人物品的天鵝。她更不曾被一種平生素所未聞的聲音震撼過。

「別急,」他想。「反正她今晚也不會離開費城的。我要去做我的工作了,等我回來時,我將整夜地在她身邊守候。天一亮,我就用我的情歌把她喚醒。她那時剛好半醒;我的小號聲將深入她睡意朦朧的大腦,用激情把她征服。我的小號聲將是她醒來後聽到的第一種聲音。我將是難以抗拒的。我將是她睜開眼後見到的第一隻鳥兒,她從那一刻起就會愛上我的。」

現在他在焦急地等著早晨的來臨,可他還有夜總會的工作要做呢。他知道這一夜會很長,他也不能入睡。

路易斯忍不住要立刻衝過去。可他轉念又想,「不,那會是一個錯誤的。在這種情況下她覺不出我對她的愛有多深。她太累了。我要等等再說。我要靜候良機。我要給她一段恢複的時間。然後我將重建我們的關係,對她進行自我介紹。」

終於,東方滲出了一抹微光。很快,動物們就會醒來,早晨就會降臨了。

路易斯對他的計畫很滿意,便開始著手準備了。他游向岸邊,摘下他的東西,藏到一叢灌木的後面,然後又回到水中,吃了點飯,洗了個澡。接著他又仔細地梳理了自己的羽毛。他想要在明早見到她時讓自己的樣子顯得最帥。他在水中轉了一會兒,想著他喜歡的所有歌曲,想挑出一首可以在早晨吹給塞蕾娜聽的歌。最後他決定吹奏那首「夢中的美人,為我醒來吧」。他一直愛著這首歌。它的旋律憂傷而又甜美。

曲聲終止了。路易斯放下他的小號,鄭重地向塞蕾娜鞠了一躬。然後他又舉起了他的小號。

「一隻多麼快活的雄天鵝!」她想,「一個多麼時髦的小伙!」

我要為愛情

從卧室里的睡夢中醒來的費城人,透過敞開的窗子聽著這小號聲。聽到這支歌的人全都不知道現在是一隻雖有發生缺陷但卻戰勝了它的年輕天鵝的勝利時刻。

路易斯在每個星期六的夜裡收取他的報酬——五百美元。盧卡斯先生總是當場向路易斯收取他那百分之十的傭金。付完盧卡斯傭金後,路易斯還剩四百五十美元,他會把這些錢都放到他的錢袋裡,跳進等在那裡的計程車,在凌晨三點回到鳥湖上。他的錢袋越塞越滿,路易斯都有些開始擔心了。

「噢!」她想。「噢,噢,噢,噢!」

他們一起游向湖的另一頭,他們可以單獨相處的地方。不久,當塞蕾娜吃完早餐,為自己梳洗打扮的時候,幾乎徹夜未眠的路易斯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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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麼出格的舉動呵!」她想。「可他卻似乎喜歡這樣。知道自己覓到了一位可心的愛侶後我有多開心呀——這是一隻我可以敬愛的雄天鵝,這是一隻不但有音樂天分而且還十分富有的雄天鵝。看看他那些東西吧!」塞蕾娜自語道。她的眼緊緊盯著那把小號,石板,石筆,錢袋,還有那枚救生獎章。

它就是一隻號手天鵝。

塞蕾娜也把她的脖子插到水裡來回搖晃起來。

接著他才明白那是一隻白色大鳥,正在不顧一切地想要逆風而降。它的翅膀拍打得很快。眨眼間,它就濺落下來,艱難地爬上岸,伸開四肢躺在那裡,幾乎像是死了一樣。路易斯盯住它看了又看。然後他又端詳了半天。

他小心地把他的頭靠到塞蕾娜那秀美潔白的長脖子上。這似乎是一個非常大膽的舉動,可她對此卻似乎很喜歡。然後他退開了。塞蕾娜向他遊了過去。她小心地把她的頭偎到了他的脖子上。他們就這麼交頸相擁了片刻;然後她才游開了。

「吭~嗬!吭~嗬!」路易斯通過他的小號說。

「吭~嗬!吭~嗬!」塞蕾娜回答。

「我只有等下去,」他想。「在戀愛時,你得冒險才行。可我不能為一隻累得什麼都看不清的鳥兒冒什麼險呀。我不急,我不著急。在上紅石湖是老家那會兒,我是沒有嗓子的;她不理我是因為我不能對她說出我的愛。現在,多謝我那勇敢的父親,我有了我的小號了。靠著音樂的力量,我能對她表達出我愛欲的激情和濃烈程度。她將會聽到我說『吭—嗬』的。我要用音樂語言,一種任何人都能聽懂的語言告訴她我愛她。她將聽到天鵝的喇叭,她將是我的。至少,我希望她將如此。」

夢 中 的 美 人,為 我 醒 來

路易斯游到岸邊去找他的東西。當他往灌木叢下看時,他驚呆了:他的獎章還在那兒,他的石板石筆,他的錢袋也都在那兒,可小號哪裡去了呢?他的小號沒有了。可憐的路易斯!他的心跳幾乎都停止了。「噢,不!」他自語。「噢,不!」沒有了他的小號,他的整個生活將會毀滅,他所有為將來的打算都會落空的。

旋律太流暢太完美了。它們使美在這個動物園裡彌散開來。如果塞蕾娜以前還有過什麼遲疑的話,現在也不再有了。她完全被這個可愛的天鵝,這個英俊的音樂家,這個富有且有才華的雄天鵝迷住了。

路易斯搏擊著湖上的狂風,向島上的避風處奔去。他迎著風不停地用他的腳劃著水,風暴的威力令他的眼裡閃出驚奇的光。突然,他看到天空中出現了一個物體。它正在衝過雲層向這裡來。開始,他還辨不清那到底是什麼東西。

望著塞蕾娜,路易斯心想,「我認為愛就像這深海銷魂一樣。我感到那麼的舒服,甚至於只想留在我此刻所在的地方。雖說現在我只是呆在水上,可我卻正在體驗著那種深海銷魂的感覺。我從來沒有過這麼美妙,這麼平和,這麼激動,這麼幸福,這麼渴求,這麼渴望的感覺。如果愛在費城動物園的一個十二月冷天里還能如此熾烈的話,那麼想想春天在遠方的加拿大湖邊時會如何吧!」

他一直走到塞蕾娜的面前。然後他把小號舉到嘴邊。他歪著他的頭;小號稍稍斜向天空,第一道晨光正在噴洒著的地方。

「天哪,」路易斯自語,「它好像塞蕾娜。就是塞蕾娜。她終於來這兒了。我的祈禱應驗了!」

起初的三四個音符吹得還很輕柔。隨著曲子的繼續,樂聲漸漸清亮起來;空中的光線也越來越強了。 他的嘴邊似乎有些什麼在閃著光。正是那把小號,沒錯!林鴨正在試著吹它呢。路易斯狂怒起來。他飛一樣地掠過湖面,速度比他從水中救起阿普爾蓋特那天還要快得多。他直衝到林鴨身邊,用他的翅膀照他的頭猛烈一擊,奪回了這把珍貴的小號。林鴨昏了過去。路易斯擦凈小號,吹去裡面的口水,把它掛回到他的脖子上,它本該在的那個地方。

3 — —3

接著塞蕾娜也圍著路易斯遊了一圈。這似乎讓他們感到很有趣。

通常,如果鳥湖上來了一隻陌生的鳥兒,其中的一個管理員就會向鳥類管理負責人彙報,他的辦公室就設在鳥屋裡。這個負責人接著就會下令給新來的鳥兒「打尖」——剪掉它的一隻翅膀尖。可今天,那個平時負責照看水禽的管理員恰巧得了流感,沒來上班。沒有人注意到這裡新來了一隻號手天鵝。而且,塞蕾娜表現得又很安靜——因此她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現在湖上有五隻號手天鵝了。原來這裡只有三隻被囚禁的天鵝,好奇,快活和冷淡。現在這兒新來了一隻天鵝,塞蕾娜,她雖然仍是渾身乏力,可身體卻在漸漸地康復。

哦,又到了綠色的春天,

」上面應該有一個右轉90度的「(」。路易斯還算聰明,知道吹這樣的歌,如果他吹什麼「命運交響樂」、「安魂曲」之類的音樂,塞蕾娜不猛抽他耳光才怪。">

它就是一隻天鵝。

夜終於降臨了。九點鐘到了。路易斯坐著計程車去工作了。動物園靜了下來。遊客們全回了家。多數動物都在睡覺或者打瞌睡。只有幾種動物——如獅子,浣熊,犰狳等這些喜歡在夜裡活動的動物——還在不安地踱來踱去。鳥湖被籠罩在黑暗之中了。多數的水鳥都把他們的頭縮到翅膀底下睡著了。在湖的一頭,那三隻被囚禁的天鵝——好奇,快活和冷淡——也已經睡熟了。在小島附近,塞蕾娜,那美麗的塞蕾娜,則睡得更早,早已置身夢裡了。她的白色長脖子正優美地盤在背上;她的頭就在她柔軟的羽毛中間安睡著。

他們覺得自己正在被一條不可思議的愛情線向對方彼此拉近。

「這是我的時刻,」路易斯想,「喚醒我真正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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