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夏天的尾聲

一把小號有三個小活瓣。它們是讓吹奏者用手指來按住的。它們看起來就像這樣:

只要按正確的次序來按它們,吹奏者就能吹出音階上的所有音符。路易斯常常查看他的小號上的這三個小活瓣,可他卻從來沒能學會使用它們。他的每隻腳雖然剛好有三個前趾,可他是一隻水鳥,所以他的腳上有蹼。蹼令他無法分別運用他的三個前趾。幸運的是,吹營號時不需要使用小號上的活瓣,因為營號只由「1,3,5」這三個音組成,而一個號手不用按下任何一個活瓣就能吹出「1,3,5」來。

「如果我能用我的三個腳趾按這三個活瓣的話,」他自語,「我就能吹奏各種各樣的音樂,不僅僅限於營號了。我能吹爵士樂。我能吹鄉村音樂。我能吹奏搖滾樂。我也能吹奏巴赫,貝多芬,莫扎特,西貝利厄斯,格什溫,歐文·柏林,布拉姆斯等人的偉大音樂了。 我能真的成為一個小號吹奏家,而不僅僅是個營號手了。我甚至有可能在一個管弦樂隊里找到工作呢。」這個念頭使他充滿了雄心。路易斯熱愛音樂,此外,他已經在心中盤算著等夏令營結束後如何找機會賺錢了。

雖然他喜歡庫庫斯庫斯夏令營的生活,可路易斯還是時常想念他在蒙大拿上紅石湖的家。他想他的父母,他的哥哥姐姐,還想塞蕾娜。他深深愛著塞蕾娜,也常常在想她現在怎麼樣了。晚上,他會凝望著繁星,思戀著她。深夜,當大牛蛙呱呱叫著蹦在靜寂的湖上的時候,他也會想起塞蕾娜。有時,他會感到悲傷,孤寂,想家。不管怎樣,他的音樂都能給他帶來某種安慰。他喜歡聽他的小號的聲音。

夏天過得太快了。在夏令營的最後一天,布里克先生把他的輔導員們召集到一起,付給他們他應付的工資。路易斯得到了一百美元——他有生以來掙得的第一筆錢。他沒有錢夾和口袋,因此布里克先生把這些錢裝到了一個帶拉繩的防水袋裡。他把這個錢袋掛到路易斯的脖子上,和小號,石板,石筆,救生獎章放在一起。

路易斯來到了薩姆·比弗的帳篷,看見薩姆正在捆紮他的行李。路易斯摘下了他的石板和石筆。

「我需要一個新工作,」他寫,「我該去哪兒找呢?」

薩姆坐到他的床上想了一會兒。然後他說道:「到波士頓去吧。你大概能在天鵝遊艇上找到一個工作。」

路易斯從沒去過波士頓,他也不知道天鵝遊艇究竟是什麼,可他還是點了點頭。他在石板上接著寫道:「幫個忙好嗎?」

「可以。」薩姆說。

「請拿刀片把我右腳上的蹼割開,這樣我就能活動我的腳趾了。」他伸出了他的腳。

「你為什麼要活動你的腳趾呢?」薩姆問。

「你會明白的。」路易斯寫。「我要用我的腳趾來做我的事情。」

薩姆猶豫了一會兒。然後他朝一位年紀大的輔導員借來了一把刀片。他在路易斯的內趾和中趾之間齊齊地割了一道長長的口子。接著他又在路易斯的中趾和外趾之間割了一道。

「疼嗎?」

路易斯搖搖頭。他舉起他的小號,把他的三個腳趾放到三個活瓣上,順利地吹出了「1,2,3,4,5,6,7,i。i,7,6,5,4,3,2,1。吭~嗬!」

薩姆咧嘴笑了。「天鵝遊艇會僱傭你了,一定會的,」他說,「因為你現在是真正的號手了。可是你的蹼被割開後,你游起泳來會困難些的。你在游水時會很容易打轉,因為的左腳划動得比你的右腳更有力。」

「我能處理好這些的,」路易斯寫,「非常感謝你為我做的外科手術。」

第二天,營員們離開了。獨木舟被舉到船庫里的架子上去了,浮碼頭被拖上了岸,小屋的窗子被釘上了防止熊和松鼠闖入的木板條,床墊子被裝到了拉鏈式膠布袋裡;一切都被收拾停當,為長長的,靜靜的寒冬做好了準備。所有的營員都離開了,只有路易斯還沒有走。他的飛羽長得很快,可他還是不能飛。他決定獨自呆在營地,直到他可以再飛起來,那時他將一直飛到波士頓去。

沒有了男孩們的湖是寂寞的,但路易斯並不介意一個人呆著。接下來的三周他過得還算愉快。他長全了他的飛羽,時刻夢想著塞蕾娜,還練習著吹小號。他已經聽了一夏天的音樂了——從幾個有收音機和錄音機的男孩子那裡聽到的——現在他則練慣用他的小號吹奏這些歌曲。他吹得一天比一天好。一天,他給塞蕾娜寫了一首情歌,還把歌詞和樂譜寫到了他的石板上:

哦,又到了綠色的春天,

棲隱在岸邊和枝上,

我要為愛情

為我思戀的天鵝悲傷。

他指的其實是塞蕾娜,但他卻隱去了她的名字,使這首歌僅僅具有一般人稱而已。

他的羽毛現在變漂亮了,他感到很高興。九月二十一日那天,他開始試飛了。他大大地鬆了一口氣,因為飛羽把他托起來了。路易斯升上了天空。小號碰上了石板,石板撞著了錢袋,救生獎章在石筆上叮噹作響——但路易斯總算又能飛翔了。他越飛越高,一直朝著波士頓的方向飛。再次飛在空中的感覺真好。

「飛翔變得比我帶上這些東西以前難多了,」路易斯想,「最好的旅行方式,真的,就是輕裝旅行。但從另一方面來說,我還非得帶上這些東西不可。如果我想贏得塞蕾娜的芳心,讓她做我的妻子,就必須要有這把小號;為了歸還我父親的欠債,我還得帶上這個裝錢的袋子;我需要這石板石筆,這樣我才能和人類交流;我也該戴上我這枚獎章,因為我真的救過一個人的命,如果我不戴它,人們沒準會認為我不領情呢。」

他飛呀飛呀,一路向著麻薩諸塞省的首府,向著以它的烘豆,它的鱈魚,它的茶黨集會,它的卡伯特家族,它的羅尼爾家族,它的索頓斯托爾家族,還有它的天鵝遊艇而知名的波士頓城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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