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愛情

路易斯的父母發現路易斯失蹤後,感到非常擔憂。湖上從沒有失蹤過別的小天鵝——除了路易斯以外。

「現在有麻煩了,」雄天鵝對他的妻子說,「無論如何我都要去找我的兒子。我現在真不願意離開這些迷人的湖,這可是在一年中的秋季呀,冬天就快來了。我心裡,實際上,一直期盼著在這個平靜的時刻和別的水鳥呆在一起呢。我喜歡這裡的生活。」

「除了你的個人享樂問題,還有件別的小事兒要考慮,」他的妻子說,「我們還不知道路易斯當初是往哪個方向飛的呢,這個你想過沒有?你並不比我更清楚他到底去了哪裡。如果你要去找他的話,你要往哪個方向飛呢?」

「嗯,」雄天鵝回答,「根據我最後的分析,我相信我該往南飛。」

「什麼叫『最後的分析』呀?」雌天鵝不耐煩地說,「你根本什麼分析都沒做過。可你幹嘛要說什麼『最後的分析』?你憑什麼認定該上南邊去找路易斯?還有別的方向嘛。有北邊,有東邊,有西邊。另外還有東北,東南,西南,西北呢。」

「可不是,」雄天鵝回答,「還有那些介於兩者之間的方位呢:北—東北,東—東南,西—西南。還有正北偏東,正東偏北。還有南—東南半偏東,還有正西偏北半偏北。一隻小天鵝能去的方向真是多得你難以想像。」

因此他們認為還是不去找的好。「我們就等在這裡看會發生什麼事吧,」雄天鵝說,「我肯定路易斯在適當的時候會回來的。」

幾個月過去了。冬天來到了紅石湖。夜晚長了,又黑又冷。白天短了,明亮然而寒涼。有時會颳風。但天鵝們和野鵝還有野鴨們卻生活得安逸而又幸福。流入湖中的溫泉使寒冰遠離了湖面——這裡總是有開闊的水面。還有足夠的食物。有時會有個男人帶著一袋穀粒來,把它們撒到鳥兒們能找到的地方。

冬去春來;春殘夏至。一年過去了,又是一個春天了。還是沒有路易斯的消息。有一天早晨,當路易斯的那些長大了的哥哥們在玩水球遊戲的時候,它們中的一個偶然抬起頭,看到了一隻從空中向這裡飛來的天鵝。

「吭~嗬!」這隻小天鵝叫起來。他跑到了他的父母旁邊。「看!看!看!」

湖上的所有水禽都轉過身來注視著這隻正在飛近的天鵝。這隻天鵝在空中盤旋著。

「那是路易斯!」雄天鵝說,「不過那個用繩子栓在他脖子上的奇怪的小東西是什麼?那到底是什麼呀?」

「等會兒就能明白了,」他的妻子說,「可能那是一件禮物。」

路易斯在空中往下觀望著,辨認著他的家庭成員。當他看準了以後,便滑翔下來,剎住了腳。他的媽媽衝上來擁抱他。他的父親優雅地彎著他的脖子張開兩隻翅膀歡迎他。每個人都喊著「吭~嗬」和「歡迎回來,路易斯」!他的全家都陷入了狂喜之中。他已經離家一年半了——差不多有十八月之久。他看起來更大更漂亮了。他的羽毛現在是純白的,不再是暗灰色的了。用一根細繩繞到他脖子上的是一塊小石板。用一根繩子栓在石板上的是一枝白石筆。

當這一家人慶祝完畢後,路易斯用嘴叼起那枝石筆在石板上寫出了「嗨,你們好!」這幾個字。他急切地把這小石板舉給大家看。

雄天鵝看見了。雌天鵝看見了。小天鵝們也看見了。他們光是看了又看而已。石板上的字對它們來說毫無意義。他們根本不會讀。他的家人中沒有誰曾經見到過一塊石板,或是一枝粉筆。路易斯對全家問候的願望落空了。他感到自己在學校里的這一年半書寫學習純屬浪費時間。他非常失望。當然了,這一切他都沒法說出來。寫在那石板上的話是他所能表達問候的唯一方法了。

最後,他的父親雄天鵝打破了沉默。

「路易斯,我的兒子,」他用深沉渾厚的嗓音說,「這一天我們已經期盼很久了——你回到我們的紅石湖保護區的這一天。沒有誰能想像得到再見你時我們的歡喜程度或者說歡喜之情有多深,因為在我們所不知道的地方追求著我們只能想像的東西的你實在離開我們太久了。能再次目睹你的面容有多麼好呀!我們希望你離家在外時身體安康,因為在我們所不知道的地方追求著我們只能想像的……」

「這話你已經說過一次了,」他的妻子說,「你正在重複自己說過的話。經過了這麼久的旅行,路易斯一定累了,不管他都去了哪裡又都做了些什麼。」

「太對了,」雄天鵝說,「可我還是要把歡迎辭再拖長一點兒,因為我的好奇心被那個掛在路易斯脖子上的古怪小東西和他用那個白東西上上下下地塗在那上面的由那些奇怪的白道道組成的奇異符號勾起來了。」

「哦,」路易斯的媽媽說,「我們都對此感興趣,真的。可是路易斯卻不能對這一切作解釋,因為他有缺陷,不能說話。因此我們只好暫時放下我們的好奇心,讓路易斯去洗澡吃午飯吧。」

每個人都認為這是個好主意。

路易斯游向岸邊,把他的石板和粉筆放到一叢灌木下,洗了個澡。洗完澡,他把一隻翅膀尖蘸上水,難過的用它擦去「嗨,你們好」這幾個詞,然後才把那塊石板掛回到脖子上。回來和全家在一起的感覺真好。在他和薩姆比弗一起上學的這幾個月里,他的家庭成員增加了。現在這裡多了六隻新生的小天鵝。路易斯的父母已經完成了在加拿大的夏天旅行,在那裡造了窩並孵出了六隻小天鵝,到秋天他們又回到了蒙大拿的紅石湖。

路易斯回家後不久,有一天,那個餵食者帶著一袋穀粒站到了湖岸邊。路易斯一看見他就遊了過去。這個男人把穀粒撒到地上喂鳥的時候,路易斯摘下他的石板寫道:「非常感謝!」然後他舉起石板給那個男人看,他顯得很吃驚。

「哇!」這個男人說,「你真是只不一般的鳥兒!你在那兒學的寫字?」

路易斯在石板上擦了又寫:「在學校。」

「學校?」這個餵食人說,「什麼學校?」

「公立學校,」路易斯寫,「哈默博瑟姆太太教的我。」

「從沒聽說過,」餵食人說,「不過她肯定是個好得要死的老師。」

「是的。」路易斯寫。能和陌生人交談使他欣喜萬分。他意識到雖然石板對別的鳥類來說沒有用處,但對人來說卻大有用處,因為人懂得閱讀。這讓他感覺好了很多。當他離開牧場時,薩姆比弗把這塊石板做為贈別禮物送給了他。薩姆是用自己攢的錢買的這塊石板和石筆。路易斯決定要永遠帶著這塊石板和石筆,無論自己在世上的任何地方。

餵食人不知道他剛才是做了一個夢還是真的看到了一隻天鵝在石板上寫字。他決定不對任何人說起這件事,因為他怕別人以為他發瘋了。

對鳥類來說,春天是求偶的季節。溫和甜美的春風使年輕的天鵝們心裡漾起一種奇特的感覺。雄天鵝開始留意雌天鵝了。他們在她們面前炫示著。雌天鵝也開始留意雄天鵝了,不過她們卻裝出一副什麼都不在意的樣子。她們表現得非常羞澀。

有一天,路易斯有種奇怪的感覺,他意識到他一定是戀愛了。他知道他所愛的是哪一隻鳥兒。每當她游過她的身邊,他都會感到心跳加速,心中充滿了情思和渴望。他覺得自己從沒見過一隻這樣美的年輕雌天鵝。她比其他的雌天鵝更嬌小,也比他在湖上的其他朋友有著更雅潔的脖子和更嫵媚的神態。她叫塞蕾娜。他希望能做出些吸引她的事情。他想要她做他的愛侶,可卻無法對她傾訴,因為他不能發聲。他在她身邊一圈圈地游著,上下擺動著他的脖子,拚命炫耀著他的潛水本領,在水下長時間呆著,想藉此顯示他能比其他的鳥兒屏息得更久。可這隻小雌天鵝根本不去注意路易斯的這些古怪舉動。她裝出一副他根本不存在的樣子。

當路易斯的媽媽注意到路易斯在追求一隻年輕的雌天鵝時,便躲到幾叢燈心草後面觀察事情的進展如何。從路易斯的表現看來,她明白他一定是戀愛了,可是她卻看不到他有任何成功的跡象。

有一次,近乎絕望的路易斯游到他所愛的塞蕾娜身邊,鞠了一個躬。像通常一樣,他的石板仍掛在他的脖子上。他用嘴叼起那枝石筆,在石板上寫了「我愛你」這幾個字,然後舉給她看。

她看了一眼,然後又游開了。她不知道怎樣閱讀,儘管她相當喜歡這位脖子上掛著什麼東西的年輕雄天鵝的外貌,可她卻不會對一隻什麼話都不會說的鳥真正感興趣。在她看來,一隻號手天鵝若是不能吹號就只能算個擺設而已。

路易斯的媽媽看到這一切後,就去找她的丈夫雄天鵝了。

「我有個消息要告訴你,」她說,「你兒子路易斯戀愛了,可是他選中的那隻天鵝,就是他愛的那隻雌天鵝,根本就不理他。這正像我曾預言的那樣:因為不能發聲,路易斯將找不到一位愛侶。他追求的那位小雌天鵝,一副無禮的樣子,難過得我脖子都痛了。同樣,我也為路易斯感到難過。他覺得她是這湖上最了不起的,可他卻不能說『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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