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99朵玫瑰

搶新娘這說法真玄幻, 只有電視劇敢這麼演。

屋裡的人都懵著呢,張志強最先一個反應過來,甭管前因後果,提起邊上的一根凳子往門口走。大伙兒隨即跟上, 衣架子、凳子、杯子,能攥在手裡的玩意兒全用上了。

唐其琛把迎晨往後推了推, 說:「待遠點兒, 別靠近。」

徐西貝丈二摸不著頭腦,「這、這是怎麼回事啊?」

迎晨最先想到, 問:「你和他沒斷乾淨?」

「他」指的是前男友那個渣男。

徐西貝搖頭,「怎麼可能啊。」

短暫的間隙,外頭的動靜已經升級。

「你們是誰!」張志強的聲音。

「兄弟幾個有話好說, 今天是人大喜日子,給個面子行不行。」有人充當起和事佬。

「誰跟你們好說話, 不跟你們說話——姐!」

屋裡的迎晨,被這聲音給震驚住了。

林德?

唐其琛擰開門把,人也站在了客廳,一眼掃過去, 他也怔然了。

吆喝的這個年輕人身後,竟然是厲坤。

他臉色算不上好,一副視死如歸的決然表情, 較了勁,認了真,一雙眼睛血絲兒滿布, 死死盯著卧室那扇門。

最後,厲坤的目光重新落到唐其琛身上。

唐其琛今天穿的是三件套的淺棕色西服,樣式正式,乍一看,真以為他是新郎。

厲坤撥開林德,一人對眾人。

唐其琛無聲,也邁步站在了前頭。

靜默兩秒。

「你想幹什麼?」唐其琛先開口。

「迎晨呢?」厲坤音兒有點啞。

「她在哪跟你有什麼關係?」唐其琛收了和氣,鋒芒畢露,毫不讓步,「你和她有關係么?」

厲坤氣焰也起來了,下巴微抬,睨著他:「我和她有關係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呢!」

唐其琛笑,笑得摸不著情緒,但垂著的手已悄然握成了拳。

男人的心思啊,擺明了就那麼幾面,為事業,為女人。前者燃燒鬥志,後者激發血性。

厲坤在部隊磨鍊了十幾年,沙場點兵的氣場囂張又霸道。這會兒火力全開,壓根不給唐其琛一點面子。

厲坤從容不迫地把外套一脫,往後頭一丟,「林德。」

林德默契的伸手接住。

唐其琛冷了臉,同樣的動作。他雖沒厲坤的當兵經歷,但也是懂得保養的人,一星期上五次健身房不是白練,穿衣顯瘦,脫衣有肉,也不是什麼好招呼的角色。

兩個男人正面剛,誰也不認輸。

箭在弦上,一觸即發,在場的沒誰敢吱聲。

就在這時,卧室門「嘎啦——」一聲從裡頭推開。迎晨綳著臉,一襲珍珠白的伴娘禮服出現在門口。

唐其琛側頭,「迎晨。」

厲坤陡然鬆勁兒,目光深幽看著她。

迎晨誰也不瞧,走過來擋在二人之間,她和厲坤正面相對,聲音冷清:「你鬧夠了沒?」

她一說話,全是對他的指責,把過錯都歸給厲坤。

厲坤心裡不是滋味,眼神像是點了墨,壓抑半晌,只問:「你跟他了?」

迎晨:「我跟誰,和你有關係嗎?」

本以為厲坤也沒好話,互相懟。但他的表情卻在這一瞬,倏地垮台。迎晨以為自己眼花,竟在他眼裡看出了一絲堪稱後悔的情意。

厲坤低低喚她:「……晨晨……」

這一聲出嗓,迎晨打了個顫,不明所以,不敢置信。

「你別嫁給他。」厲坤牙碰唇,聲音在微抖,剛夠迎晨一人聽見。

「我愛嫁誰就嫁誰。」迎晨心裡的委屈化作硬氣,刺著回他。

厲坤突然抓起她的手。

「你幹嘛?」迎晨掙扎。

厲坤鐵著臉,不管不顧就要把人帶走。

「厲先生!」唐其琛哪能坐視不管,上前一步,生生把人給攔住。

「讓開。」厲坤沒好臉子。

唐其琛可不是吃軟怕硬的角色,紋絲不動。

厲坤冷呵一聲,鬆開迎晨,左右手慢條斯理地挽衣袖,手臂肌肉線條硬邦,早他媽看這姓唐的不順眼了。

「華南地區特種武裝部隊,凌速中隊副隊長。」唐其琛比他更淡定,流利地報出了他底細,「你這私闖民宅,強取豪奪的做派,我是不是可以舉報了?」

最先慌了的是一旁的林德,上前一步大聲:「你別亂說話,他不是!」

唐其琛轉過頭,看著林德:「我能為我所說的話負責,你能么?」

「嘿?」林德吃了個憋屈,卻又拿他沒轍。

眼見唐其琛拿出手機,就要打電話。

迎晨突然開口:「算了吧。」

唐其琛動作一僵。抬眼看她。

迎晨輕輕別過頭,躲過這個眼神,組織好語言,才重新跟他對視,說:「今天場合不合適。」

這理由毫無破綻,讓人沒法兒反駁。

「迎晨。」這時,徐西貝按捺不住,也從卧室里出來了。

她一襲紅色禮服,明媚又顯眼。徐西貝和張志強站在一塊,龍鳳合體。

厲坤愣了兩秒,心裡漸漸明白,可能是鬧了個烏龍。

現場這氣氛,尷尬又凝重。

迎晨垂眸,不吭聲,犟著。

唐其琛望著她,隱隱忍耐,盼著。

厲坤一語打碎他的念想,果斷地牽住迎晨的手,「跟我走!」

迎晨跟個軟木偶似的,被厲坤給拽出了門。

唐其琛想追,林德堵在門口,雙手張開,「誒嘿?沒瞧見啊,晨姐自願的。」

自願這個詞,徹底打消了唐其琛的動作。

林德往後退兩步,然後腳底一抹油,跑嘍。

———

厲坤力氣巨大,心裡裝了事兒便不知輕重。

「你放開我,」迎晨去撥他的手指,「你弄疼我了!」

厲坤腳步終於慢下來,迎晨往他手背上用力一撓,「你神經病啊!」

手背被撓出了血印兒,厲坤始終沒撒手。

迎晨被他給逼崩潰了,也不知哪兒來的力氣,一把將手給抽出來,左看又看,撿起地上的一塊碎磚頭就這麼撲過來。

迎晨拿著磚頭往他身上招呼,那股勁兒是真下了狠心。

第一下砸中了厲坤的肩膀,迎晨聲音尖銳:「你把我當什麼了?你憑什麼為所欲為?」

厲坤沒躲,任她打。

迎晨眼睛像要滴血,心裡的委屈難過全化成了對這個男人的恨。

「跟我說『算了』的時候,不是挺能耐嗎?啊?你能耐啊,你要真能耐,現在來找我又算什麼?!」

迎晨舉著磚頭,直接朝他心口揮,這陣仗,把遠處的林德看得心驚肉跳。

迎晨是徹底失了控,厲坤偏偏沉默得跟座山似的。

「總是這樣,總是這樣。」迎晨觸景傷情,嗚咽得像只受了傷的小獸。「每次都是我一個人自作多情,你總有你的想法,你淡定,你鎮靜,你就在看我的笑話。」

傷心至極,她說話有點亂,眼淚如飄雨。

「這麼多年了,我總覺得我欠你,我想著只要你願意,我一輩子跟著你,陪著你,照顧你。」迎晨不計形象,眼淚鼻涕一把抓,「說分手的是你,說算了吧的也是你,現在又來這一出的還是你。我告訴你,我不待見你了,我就要嫁給別人。」

迎晨拿著磚頭的手在發抖,哭得發抖。

默默忍著她所有發泄的厲坤,突然開口,嗓音沉,像沁了夜晚的露水一樣。

他說:「你要嫁給誰?姓唐的嗎?」

迎晨強撐出堅定。

厲坤極其平靜,一句話,給她蓋棺定論,「算了吧,姓唐的,姓宋的,姓什麼的你都嫁不了——你忘不掉我。」

這是大實話,實話卻最刺自尊。

迎晨給激著了,腦袋一黑,撕心裂肺的衝動根本壓不住,她舉著磚頭就要往厲坤腦袋上掄。

「哎媽呀——晨姐!!」林德嚇慘了,不管不顧的在遠處大聲驚呼。

這叫嚷,把迎晨的理智給拉回了三分。

磚頭離厲坤的腦門兒就差幾厘米,暫停住。

迎晨淚花糊了眼睛,動作就這麼保持著。

厲坤喉結微滾,然後抬起手,輕輕地把迎晨的手給拂了下來。迎晨手臂垂落,五指鬆動,那磚頭便掉在了地上,咚的聲兒悶響。

厲坤雖無聲,但下顎緊繃,青筋隱隱乍現。這一刻靜止,像是電影末尾的慢鏡頭。下一秒,厲坤單手繞到迎晨後背,直接把她給圈進了懷裡。

這不是電影,兩顆心在煙火人間,

活了。

厲坤胸腔在抖,呼吸在抖,心跳也格外地快。

他那隻手輕拍迎晨的後背,動作頗為安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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