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電子狗

迎晨回到辦公室, 秘書等人已久,揣著幾份質檢報告找她簽字。

「晨姐,這是果立新公司的含金檢測。」秘書一份份疊加在桌面上:「這是上周的仲裁結果。」

秘書靜了一會,提醒道:「晨姐?」

迎晨這才回混一般, 哦了聲,「好。」

她臉色白, 被艷色的唇一襯, 更明顯。

「簽哪裡?」

「這裡。」

迎晨摸起筆,朝著秘書的手指處寫。

「呃, 」秘書小聲說:「晨姐,你的筆。」

筆帽沒有擰開。

迎晨垂頭一瞬,點點頭, 「抱歉。」

幾份報告她沒心思看,草草簽好, 力透紙背。秘書走前不放心地問:「給你倒杯熱水吧?」

迎晨擺了擺手,「你去忙吧。」

「好的。」秘書又說:「對了,唐總讓我通知你,三點八樓會議室開會。」

迎晨表示知道。

帶上門, 辦公室安靜了。

她雙掌捂住額頭,使勁地在掌心摩挲,好像要把腦子裡的空白給搓出去一般。

三點的會議很重要, 涉及四季度公司利潤預算,董事長許偉城也親自參加。各部門輪番發言,輪到迎晨時, 許偉城喊了她兩遍,她都沒有回應。

唐其琛看過去,扣了扣桌面:「迎晨?」

直到邊上的人資部長碰了碰她的手肘,「小晨,叫你呢。」

迎晨才恍悟,「嗯?」

會議室目光齊齊注視。她抱歉地低了低頭,不置一詞。

「評估這一塊我來發表意見。」唐其琛適時出來解圍,聲音清朗而談:「我認為,公司下半年的資源勘探重點,應該放在四川和貴州兩個地區,我們已經初步篩選了兩家私營礦山。」

唐其琛的發言條理清晰,觀點明確,贏得掌聲陣陣。

他這一出手,便不動聲色地幫迎晨解了圍。發言順延繼續,唐其琛不放心地看了眼迎晨,對方心不在焉的低落情緒全寫在了臉上。

下班後,唐其琛特意等在門口。

「迎晨。」

迎晨一見是他,敷衍地笑了下,「唐總。」

唐其琛的西裝外套搭在左手臂,右手拿著車鑰匙,「回家嗎?我送你。」

迎晨:「不用了,我開車來的。」

她邁步要走,唐其琛攔了下,「今天怎麼了?開會也沒精神。」

「抱歉,我狀態不太好。」迎晨捋了捋耳邊的碎發,「下午的會議,多謝你了。」

唐其琛有事說事,提點道:「別的會都沒關係,今天許董也在,影響不好。」

「我下次會注意。」迎晨輕言兩語。

唐其琛覺得她不對勁,又道:「我送你吧。」

這回迎晨沒再搭話,可能是壓根沒聽進去,神情恍惚地進了電梯。唐其琛擰眉半晌,沒猶豫,坐進另一部,跟著去了停車場。

迎晨心裡裝了事,能把車順利開回萬科城已經是萬幸,進了家門,她背抵門板,就這麼無力地滑向了地上。

一屋子的空蕩,像是加壓的砝碼,她抱著頭,在地板上坐了好久,心裡堵得慌,總覺得要找點事做才好。

迎晨起身去廚房燒水,接滿了,插上電,她就盯著水面發獃。

熱度越升越高,水面也泛起水泡,一個一個爭先恐後往上涌,綻大,破滅,反覆循環。水燒開的提示音滴滴報警,迎晨機械地伸手去端,也不知碰了哪兒,水壺「唰」的一下沒穩住,開水濺了一瓢在她手背。

「唔!」迎晨燙得撒手,水壺應聲倒地,「嘭」的一聲動靜不小。開水灑在地面,迎晨趕緊往後退,又撞著門板咚咚響。

慌亂未平,同時有人在用力敲門。

「迎晨,迎晨!」

迎晨斂了神,才發現自己一身虛汗,她疑慮,這不是唐其琛的聲音么?迎晨捂著手走去門口,門把剛擰動,外頭就直接撞了進來。

唐其琛一臉焦色:「怎麼了?你沒事吧?!」

他目光精明,在人身上掃了一圈,最後停在她泛紅的手背。

唐其琛默了兩秒,輕扯她的胳膊,「走,去醫院。」

第一下沒扯動,唐其琛轉過身,再無平日的溫潤,緊著聲音下令:「我說,去醫院。」

僵了片刻,迎晨還是跟他走了。

「你怎麼會來的?」她聲音小。

唐其琛背對著,高個頭就像一座默山,不咸不淡地丟了句,「怕你出事,我一直開車跟在後面。」

到了醫院,掛了個急診號,醫生給迎晨做了初步處理,說還得去燒傷科再看看。

孟澤就是這時候趕來的,一進來就咋咋呼呼,「怎麼搞的啊?多大的人了還能被燙傷?傷的重不重?」

他夾風帶雨地往迎晨面前一站,放了心,「還好還好,沒毀容。」

迎晨無言片刻,問:「你怎麼來了?」

一旁的唐其琛:「我打的電話。」

孟澤圍著迎晨左看右看,「他怕嚴重,萬一要做個手術,你邊上沒親近的人。我合計著你也不想讓你家知道,乾脆就自己過來了。」

迎晨坐在椅子上,悶聲:「嗯。」

孟澤彎著腰,和她平視:「喲,我妹妹怎麼了?誰欺負你了,孟哥給你出氣。」

唐其琛見情況,知分寸地迴避。

人一走,迎晨先是咬唇,忍。

孟澤一看這架勢,明白了六七分,問:「和厲坤鬧的啊?」

聽到這倆字,迎晨把唇咬破了都沒法兒再忍,身體前傾,頭就砸在孟澤的胸膛上,悶聲哭得跟個孩子似的。

孟澤性子大爺,不拘小節,待誰都像哥們兒兄弟。他最怕女人哭,當然也沒哪個女人在他面前哭過,這下子被迎晨整懵了,手舉在半空不知往哪兒放。

「哎呦我天,小晨兒乖啊。」孟澤笨拙地安撫她的後背,一下一下地順著氣。「哥明天,哦不,馬上找人去做了姓厲的!」

迎晨聲音悶著呢,說了幾句話。

孟澤低頭,挨近,聽清之後,狠話也不敢再放了。

想起這對苦命鴛鴦,他心裡也難受,哀聲一嘆:「小晨兒,你別怪厲哥,他這幾年走過來,也是苦的很,誰都不容易。」

誰都不容易。

在世間,難逃命運啊。

———

天氣預報說颱風南下,晚上開始變天。

厲敏雲帶著李歆苑趕到厲坤住處時,大門緊閉。

厲敏云:「他也不知道在幹嘛,手機兩天都不接。」

李歆苑:「我發微信表哥也沒有回哦。」

「說好了到我這兒拿辣椒醬,可別壞掉了。」厲敏雲拎了拎袋子,寶貝著。

李歆苑戴著耳機聽歌,跟著節奏搖頭晃腦地敲門:「咚咚咚。」

沒迴音。

再敲,依然沉默。

「咦?」厲敏雲納悶兒,「不應該啊。難不成回部隊出任務了?」

李歆苑想起來,「我知道他鑰匙放哪兒!」

從腳墊下面那層布里把鑰匙找到,李說:「上回表哥告訴我的。」

厲敏雲放了心,「行吧,進去把東西放下,發個信息讓他知道。」

「行嘞。」李歆苑邊應邊開門,頭一個踏進去,很快尖叫:「啊!」

厲敏雲拍她腦袋:「你要死啊,鬼叫什麼?」

李歆苑看清了坐在地上的那團大黑影后,不可置信,「表、表哥?」

屋裡長時間沒開窗戶,味兒有點難聞,茶几上的煙灰缸煙頭已經滿出來,地上酒瓶橫七豎八。一開門,外頭的光線耀進來,灰塵浮在半空清晰可見。

厲坤半癱坐著,跟得了軟骨症似的,就靠著沙發的一點支撐力。

厲敏雲也嚇著了,快步走進來,「阿坤,你這是怎麼了?」

李歆苑緊跟其後,在他面前蹲下:「表哥,你,你受啥刺激啦?」

厲坤眼睛一見光,全是紅血絲,他不適地用手臂擋住。

他沒說話,但厲敏雲精明,稍一聯想,心裡竊竊喜之,試探地問:「是不是和迎……」

還只提了個姓,厲坤就有所反應,手臂陡然放下,目光如刺刃地望著她。

得了,猜測證實了。

厲敏雲難掩厭惡,「她是不是又做過分的事情了?肯定是做了。我就說這女人心眼兒特壞,大騙子,沒良心。」

喋喋不休,叨叨擾擾。

厲坤的精氣神頹了,手指暗動,摸上了邊上的一個啤酒瓶。

「我當年看她第一眼就覺得不面善,就你傻,騙了一次,還想被騙第二次。」

厲敏雲沉浸在自己的言論觀點裡,越說越來勁兒。也沒注意到厲坤捏緊了空瓶,滿臉隱忍、痛楚。

「趁早劃清關係。阿坤,這一次,你做得特別對!」厲敏雲剛落音,李歆苑「啊!」的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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