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智也在房間內換了運動衣後回到客廳,料理已經擺在桌上了。大盤子里放著薑汁豬肉,小盤子里是燙菠菜,還有豆腐味噌湯,這樣的搭配簡直就是家庭料理的樣本。

智也坐在椅子上,把手機放在桌上,合起雙手說:「開動了。」

「辛苦了,」里枝把裝了飯的飯碗放在兒子面前,「你很少這麼晚下班。」

「快下班的時候,課長臨時改變了主意,說還是希望我在明天早上之前完成設計。我猜他想要討好客戶,但真希望他也可以為我想一想。」

智也嘆著氣,夾起了薑汁豬肉。牆上的鐘顯示即將十點了,以前從來沒有加班超過兩個小時的經驗。

「真是辛苦啊。」

先吃完晚餐的里枝站在流理台前洗餐具。智也覺得很久沒有看母親這樣的背影了。她上個月剛滿五十歲,頭上的白髮也比以前多了,還是因為最近太忙,沒時間去髮廊的關係?

里枝很會下廚,今晚的薑汁豬肉稍微有點咸,但配著裝了滿滿的高麗菜絲一起吃剛好,也很下飯。

他吃完第一碗飯的最後米粒時,放在桌上的手機響了。一看來電顯示,他忍不住倒吸了口氣,是戶島打來的。

他拿起手機站了起來,走去走廊上。

「我是高垣。」他小聲地說。

「我是戶島,現在方便嗎?」戶島說話很小聲,但一聽就知道非比尋常。

「沒問題,有什麼事嗎?」

「之後沒什麼狀況吧?有沒有刑警來找過你?」

「不,那次之後並沒有什麼特別……」

「是嗎?那就好。」

「請問出了什麼事嗎?」

「嗯,」戶島停頓了一下說,「是教授。」

「教授?」

「湯川教授,他不是經常去『並木屋』嗎?」

「是啊……」因為聽到了意想不到的名字,智也有點不知所措。他和湯川很熟,雖然覺得湯川有點怪,但博學多聞,說話很有深度,「他怎麼了?」

「你最好提防他。」

「啊?提防……」

「不知道為什麼,他在打聽這次的事件,聽說他有朋友在當刑警,也許對方請他來當探子。」

「教授嗎?」

智也想起湯川的臉,覺得他不像這種人。

「你最近會去『並木屋』嗎?」

「『並木屋』嗎?並沒有特別的打算。」

「既然這樣,最好暫時別去那裡,如果遇到那個人……遇到教授的話,他可能會問東問西,你以為在談論和事件完全無關的事,他可能會突然問一些點中要害的問題,也會不經意地問起遊行那一天的行動。」

「他問了你的行動嗎?」

「是啊,因為他冷不防問我,我有點慌了手腳。更驚訝的是,他提到了那樣東西,還問了我工廠的冷凍系統。」

「他為什麼問這些……」

「不知道,反正就是這樣,你最好離他遠一點。如果他打電話問你可不可以見面,你也最好找適當的理由拒絕他。」

「我知道了,我會提防。」

「嗯,那就先這樣。」

戶島打算掛電話,智也慌忙叫住了他,「啊,那個,戶島先生,我還是很在意。」

「在意什麼?」

「就是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到底是誰,又做了什麼?」

電話中傳來重重的嘆息聲。

「關於這件事,我不是說過好幾次了?你不要知道比較好,這也是為你好。」

「但是——」

「高垣,你聽好了,」戶島打斷了智也的聲音,「就像我一開始說的,萬一出事,你可以實話實說,不需要說謊,也不需要隱瞞,所以你不必知道其他事,知道了嗎?那我就掛了喔。」

智也無法心甘情願地說「好」,但也想不到該如何反駁,他知道戶島是為他著想。

他沒有吭氣,電話掛斷了。他似乎可以看到戶島對年輕人訴苦感到不耐煩的表情。

他一臉悵然地走回客廳,忍不住嚇了一跳。因為坐在餐桌對面的里枝直視著他。

「碗洗好了嗎?」智也坐下來時問母親,拿起了筷子。

「誰打電話給你?」里枝問。

「公司的前輩,和我一樣,課長也對他提出了無理的要求。」

「你為什麼要說謊?」里枝抬眼瞪著他。

「我沒說謊啊。」智也移開了視線。

「我聽到你說『並木屋』。」

智也感到全身發熱。

「妳聽錯了,我們怎麼可能聊那種事?」

「那你原本說什麼?你倒是說啊。」

「別煩我。」智也說話時沒有看里枝的臉,「這和妳無關,妳不要管我。」

「我兒子可能牽涉了奇怪的事,我怎麼可能不管?」

「什麼奇怪的事?」智也抬起頭看著里枝,然後嚇了一跳,頓時不知所措。因為母親雙眼通紅。

「我在問你啊,你到底做了什麼?你到底參與了什麼?」里枝的聲音發抖,「你剛才說會提防?提防什麼?」

智也的視線再度從母親的臉上移開,「妳不用擔心啦。」

「那你就告訴我,對我說實話。」

智也放下筷子,說了聲:「我吃飽了」,然後站了起來。他完全沒有食慾了。

「拜託你,至少回答我這個問題,」里枝用懇求的語氣說,「之前發生的事件,就是殺了佐織的那個男人死了的事件和你沒有關係吧?」

「……當然啊。」

智也又說了一聲「我吃飽了」,轉身走去走廊。他走去自己房間時,覺得複雜的心情在內心擴散。

那你就告訴我,對我說實話——他回想起里枝的話。

這也是智也內心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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