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海熏瞪大了一雙鳳眼，「氦氣嗎？」
「沒錯，把拉門關上，然後再鎖住，從那個長方形的小洞，把儲氣瓶里的氦氣灌進室內。氦氣比空氣輕，所以會聚集在小房間的上方，會把空氣從拉門的縫隙等地方擠出室外。即使蓮沼躺在那裡，整體的氧氣濃度也會降低，如果他中途發現後站起來，上方的氧氣濃度更低。如果拚命呼吸，吸入的不是空氣，而是氦氣，就會馬上昏迷。只要這種狀態持續，就一定會缺氧，這就是湯川的推理。」草薙把玩著咖啡已經喝完的空紙杯，抬頭看著幾名下屬。
他們正在菊野分局內的會議室，草薙向內海熏、岸谷和武藤說明了湯川告訴他的假設。
「不愧是伽利略老師。」岸谷嘆著氣說，「我完全沒有想到。」
「我和鑒識人員討論後，他們認為非常有可能，因為很快失去了意識，可以解釋為什麼室內沒有打鬥的痕迹，或是被害人掙扎的痕迹。我也和負責解剖的法醫討論過了，他認為如果是氦氣導致缺氧，不會有任何矛盾之處，反而可以解釋為什麼和絞殺等導致窒息身亡相比，屍體身上瘀點比較少的狀況。」
「既然這樣，問題就在於從哪裡張羅到氦氣。」武藤說。
「關於這一點，那位姓湯川的學者又提供了一個很有意思的線索。武藤警部，你可能知道這是什麼。」草薙操作了自己的手機，然後出示在另外三個人面前。
「這是什麼？」內海熏看著液晶畫面，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是不是……青蛙？」岸谷偏著頭。
武藤噗哧笑了起來，「大家都這麼說，我第一次看到時，也有同樣的感想。」
「這是遊行的吉祥物，名叫菊野寶寶。」草薙向內海熏和岸谷說明，「聽說都在遊行最後登場，但正如你們所看到的，是一個巨大的氣球。足足有十公尺，充氣時當然需要大量氦氣。雖然必須視儲氣瓶的尺寸大小，但湯川認為一、兩個高壓儲氣瓶恐怕不夠用。」
「所以其中一個可能用於犯罪？」岸谷問。
「值得調查一下。」
「好，我立刻派人去確認這件事。」岸谷轉身打開門，走了出去。
「警部，既然這樣，是否應該擴大調查？」武藤問。
「你的意思是？」
「遊行中只有菊野寶寶是大型氣球，但往年都有好幾個參賽隊伍都會使用小型氣球作為小道具，今年我沒有去看遊行，但應該也差不多吧。而且會場內有好幾個地方都會免費贈送氣球給小孩子，這種地方都會有氦氣的儲氣瓶。」
有道理……
遊行是一種慶典活動！慶典活動當然少不了氣球。
「不過，」武藤委婉地繼續說道，「即使使用了氦氣犯案，儲氣瓶被偷的可能性也很低。」
「為什麼？」
「因為購買氦氣很簡單，我家小孩年紀還小的時候，經常舉辦生日會，我太太經常在網路上購買為氣球充氣的氦氣。」
「我也曾經在朋友家見過那種東西，」內海熏表示同意，「因為朋友家有很多氣球，所以我就問了一下，她說是小孩子慶生會留下的。那個朋友也說是自己買了氦氣回家充氣。」
「喔。」草薙看著女下屬的臉，以年齡來說，她的很多朋友應該都生兒育女了。雖然草薙這麼想，但因為和案情無關，所以就沒有說出口，更何況這種發言會被視為性騷擾。
「那種儲氣瓶都是拋棄式，不需要歸還，只要五千圓左右就可以買到。」武藤說。
「五千圓……那還真便宜啊。」
「所以，如果是預謀犯案，兇手應該事先就買好了。」
「的確有可能，果真如此的話，要查明來源就很辛苦。」草薙陷入了思考，但立刻想到另一件事，「等一下，既然儲氣瓶不需要歸還，兇手在犯案後怎麼處理？」
「儲氣瓶的體積很大，而且也很重。兇手犯案後想要趕快脫身，一定覺得帶著儲氣瓶很礙事。」武藤似乎察覺了草薙的意圖，站了起來，「我會請手上沒有其他工作的人去現場附近搜索。」說完，他立刻沖了出去。
內海熏也向草薙行了一禮，但在門口停下腳步，轉頭看著草薙，似乎想要說什麼。
「怎麼了？」草薙問。
「為什麼要用這麼複雜的方法？」內海熏一臉難以釋懷的表情說，「讓死者吃安眠藥後入睡，再把氦氣灌進密閉的房間內，讓兇手窒息而死——你不覺得太大費周章了嗎？」
「喔？」草薙看著女下屬的雙眼露出了意外的眼神，「真難得啊，妳也會質疑湯川的推理嗎？」
「不是這樣，只是不了解兇手的目的。」
「可能是為了讓警方難以確定死因吧。目前驗屍報告上寫著，難以排除原因不明的心臟衰竭導致死亡的可能性，而且我們目前無法掌握他殺的證據，也無法成立搜查總部。」
「如果死的是普通人，我可能會同意這種觀點，但這次是蓮沼，發現的屍體是那個蓮沼寬一。」
「妳想說什麼？」
「除非兇手是天大的樂觀派，否則只要蓮沼死亡，即使無法確定死因，警察也一定會朝他殺的方向偵辦，兇手應該有這樣的心理準備。既然這樣，和用更簡單的方法殺了蓮沼有什麼差別？」
草薙無言以對，她的論點很合理，也很符合邏輯。
「所以妳認為兇手用這種大費周章的方法殺害，具有特別的意義嗎？」
「我覺得應該是這樣。」
「了解。」草薙說，「我會記住這個疑問。」
內海熏不發一語地鞠了一躬，走出會議室。
兩個小時後，岸谷愁眉不展地回到會議室，報告的內容令草薙失望。
用來為巨大氣球充氣的氦氣瓶並沒有遺失。
「為菊野寶寶充氣時，要用四個七千公升的氦氣瓶，使用後，四個儲氣瓶幾乎都空了。這次遊行時也一樣，在遊行的隔天，就把儲氣瓶還給業者了。」
「會不會有人暫時偷走，然後又放回原來的位置呢？」
岸谷搖了搖頭，「負責氣球的人一直守在旁邊。」
「是喔……」草薙咂著嘴。
武藤可能說對了。草薙心想。與其偷，還不如自己買更穩當，最重要的是更安全。
「那去調查一下販賣氦氣的業者，確認一下最近購買氦氣的人中，有沒有使用假名字的人。」
「好。」岸谷說完，正準備走出會議室，門先打開了，武藤沖了進來，他的臉微微泛紅。
「警部，找到了。」
「找到什麼了？」
「儲氣瓶，氦氣的儲氣瓶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