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來到新倉直紀住家的是警視廳姓岸谷的副警部,和菊野分局的一名年輕刑警。岸谷年紀四十歲,感覺是一個理智的人,說話也很溫和平靜。

新倉早就預料到警察會找上門,所以對他們的造訪並不感到意外。之前也接到「並木屋」的並木佑太郎的聯絡,得知發現了佐織的屍體,聽說負責這次偵查工作的負責人親自去拜訪了並木。

岸谷的問題主要有三大重點。佐織失蹤當時的情況、人際關係,以及是否知道她被捲入那起事件的相關線索。

新倉也很希望能夠提供有助於警方辦案的消息,但對於岸谷的發問,只能皺起眉頭和搖頭而已。雖然很不甘心,但這是事實。如果現在有可以提供的線索,三年前早就告訴警方了。

雖然警方毫無收穫,但岸谷臨走前還是很感謝他的協助。新倉送他們到玄關時,感受到空虛的無力感。

他和妻子留美一起回到了客廳。桌上放著兩名刑警幾乎沒有碰的茶杯。

「要不要泡咖啡?」留美在收拾茶杯時問。

「嗯,好啊,那就來一杯吧。」新倉在沙發上坐了下來,拿起岸谷留下的名片,嘆了一口氣。

新倉無法向警方提供象樣的線索,也無法從警方那裡了解到什麼情況,警方甚至不願透露發現了佐織屍體的靜岡那棟房子屋主是誰。

唯一的收穫,就是他們出示了一張男人的照片,問他是否認識照片中的人。新倉想起並木說,警察也給他們看了一張男人的照片,所以八成是同一張。聽並木說,那個人是之前經常去店裡的客人,但對佐織的行為很不規矩,只不過新倉沒有見過那個人,當然也不知道他是誰。

那個男人是兇手嗎?佐織是被那個男人殺害的嗎?

他回想起那張照片上的人,那個人的長相看起來就不像是善類。他對佐織心懷不軌,遭到抵抗後行兇殺人——是這樣嗎?果真如此的話,簡直太可惡了。

並木佐織是新倉難得遇到的鑽石原石。

他之前就聽說菊野商店街有一名天才少女,每年的飆歌大賽總是人滿為患,很多人都是為了去聽她唱歌。但是新倉並沒有太大的興趣!終究只是飆歌大賽,小女生唱得好聽一點,那些大人就把她捧上了天,他一直以為只是這種程度而已。

有一次,一名認識的音樂工作者交給他一張簡介,上面介紹了本地高中的文化節。簡介上介紹了輕音樂社將舉行音樂會,主唱就是那名天才少女,那個朋友建議他去聽聽看,還打包票說絕對不會讓他白跑一趟。

新倉那天剛好有空,於是就和留美一起前往。他的內心完全不抱任何期待,以為會聽到模仿低俗搖滾樂團的歌曲。

沒想到去了之後,完全顛覆了他原本的預料。並木佐織唱的並不是搖滾樂曲,而是爵士和藍調,雖然也有一些經典歌曲,但也有不少只有內行人才知道的歌曲,而且都是歌唱難度很高的歌曲。佐織在音樂方面的感性很出色,似乎完全理解那些歌曲的意思,難以想像她只是一個高中生。

新倉和太太不知不覺一直坐在會場內,直到演唱會結束。兩個人一致認為,不能浪費她的才華。

新倉立刻拜訪了並木家,見到了佐織的父母。她的父母雖然知道女兒有才華,但似乎完全沒有想過要走歌手這條路,顯得有點不知所措。新倉用熱切的語氣說服後,他們終於認識到這個現實,並說要問女兒的意見。

我女兒說她想桃戰——幾天之後,接到了並木的電話,夫妻兩人都興奮不已。

於是,新倉得到了並木佐織這顆鑽石。只不過還只是原石,必須仔細雕琢,才能綻放出光芒。新倉運用了自己的人脈,為佐織找了一位值得信賴的歌唱導師,新倉的家裡有隔音室,佐織都在那裡上課。

新倉認為,必須竭盡全力讓這種才華開花,即使投入自己的一切也無所謂。因為佐織有可能成為日本的財產,不,甚至有機會成為世界的財產。

新倉家代代都是醫生,也開了好幾家醫院,目前兩個哥哥繼承了那幾家醫院。新倉也曾經就讀大學醫學系,原本打算從醫,但在學生時代熱衷於玩樂團,改變了自己的人生。他原本就很喜歡音樂,從五歲開始學鋼琴。升上中學後,對作曲產生了興趣,他的夢想不再是成為醫生,而是想當音樂家。

他從大學休學時,周圍人都極力反對,但在他腳踏實地從事音樂活動後,獲得越來越多的理解。尤其兩個哥哥很支持他,說他們會負責醫院的經營,他可以做自己喜歡的事。因為有兩個哥哥,所以他從來不曾為金錢的問題發過愁。

但他很早就賽現自己缺乏才華。四十歲後,他開始發掘有才華的年輕人,想要栽培他們。他開了音樂學校和錄音室,尋找發掘人才的機會,也曾經發現了幾個有才華的年輕人,把他們送進了音樂界,但佐織在眾多人才中出類拔萃。

佐織一如新倉夫婦的期待,進步相當神速。她可以在音樂界立足——當他們對這件事越來越有自信時,發生了意想不到的事,這塊至寶消失不見了。

他們作夢都沒有想到會發生這種事。如果發生車禍,或是生病,或許能夠死心,但她突然失蹤是怎麼回事?當他得知這件事時,明知道不該遷怒,但還是忍不住生氣地責怪並木夫婦,為什麼不更加註意女兒的行動。

自從佐織消失後,新倉的生活就完全變了樣。他失去了生命的意義,整天渾渾噩噩,在旁人眼中,他已經變成了行屍走肉。

他聞到一股香氣回過神來,留美用托盤把咖啡端了過來。

「你喝黑咖啡吧?」

「對。」新倉回答後,伸手拿起杯子。喝了一口咖啡,卻喝不出味道。因為他滿腦子都想著佐織,所以感覺變得遲鈍。

「我問你啊,」留美說,「照片上那個人是兇手嗎?」

「不知道……但可能性很高。」

「如果他是兇手,應該會被判死刑吧?」

新倉偏著頭說:「這就難說了,我之前聽說殺一個人不會判死刑。」

「是這樣嗎?」妻子瞪大了眼睛,似乎感到很意外。

「我記得是這樣,應該會判十幾年徒刑吧。」新倉放下杯子,持續看著半空,「真希望在他被警方逮捕前親手殺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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