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是姐姐!(4)

第20顆

寧蔚愣了幾秒, 走過來捏住他的臉,狠狠往右邊一甩。

霍禮鳴一愣,然後低罵一句, 「毛病啊。」

雖對年幼記憶不甚明朗,但這個動作, 和小時候的模糊印象忽地重疊,鑿出一條清晰的脈絡, 勾出似曾相識。

寧蔚恍了恍神,低聲吐槽:「跟小時候一樣混蛋。」

霍禮鳴抿了抿唇, 不算客氣地把人往客房推,「睡不睡?不睡就把床拆了!」

寧蔚:「……」

夜幕深降, 寧蔚背著吉他, 化好妝, 九點準時出門。

人走後,霍禮鳴走到窗邊打電話。

對方接得快, 「小霍?」

「禮哥。」霍禮鳴問出這句話時,聲音不自覺地緊繃, 「想跟你打聽個事兒,結果什麼時候能出?」

「快了,就這幾天。」對方笑道:「怎麼, 這次不一樣?」

霍禮鳴沒說話, 良久,才含糊地「嗯」了聲, 「沒事兒,我就問問。」

還有幾天元宵節, 年過完了, 寒假也將過去。鞠年年約了佟辛一起逛街。去了才發現, 楊映盟也在。

一個寒假不見,鞠年年驚呼:「辛辛,你長高了耶!」她伸手比劃,「你以前只比我高這麼多,現在這麼多了。你什麼啦,我也想長高!」

佟辛興緻缺缺,「我也覺得自己長了點兒。我不想長太高。」

「傻瓜。」鞠年年痛心疾首,「女生個子高多好看,穿衣服隨便挑,氣質也好,身材也好的。」

一旁的楊映盟冷不丁地說一句 ,「那也得看臉吧。」

「你什麼意思?」

「你明白的。」

「楊映盟你欠揍是不是?」

佟辛攔住氣急敗壞的鞠年年,「我身高分你一半行了吧。」

這倆歡喜冤家,待一起十分鐘准吵架。鞠年年氣呼呼地走前面,佟辛嘆了口氣,宛若一個老家長。

三人坐地鐵去市中心,這個點錯過早高峰,空晃晃的列車裡還有位置坐。三個人坐一排,晃晃蕩盪的,看著車外明暗交替的廣告牌。

楊映盟看了眼佟辛,問:「他還追你嗎?」

佟辛差點咬到舌頭,隨即故作鎮定,不清不楚地「嗯」了聲。

「那就是還在追?!」

佟辛皺眉,「你小點聲音。」

小不了的,鞠年年耳力尖,聲音更大更尖:「誰在追你?!」

車廂里的乘客望向他們,佟辛無語。

「我都讓你報警了,你怎麼還沒報?」楊映盟說得隱晦含蓄,「條件這麼好的你拒絕,幹嗎對一個這樣的人心慈手軟了?」

佟辛下意識地反駁,「怎樣的人啊。」

「小混混,混社會的,還愛打架,一看就沒上過大學。」

「沒上過大學的這麼多,你不要人群歧視。」佟辛不高興道:「還有,什麼叫混社會,讀完書,參加工作,誰還不是在社會上混呢。」

楊映盟辯駁:「你明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佟辛停了下,說:「我不知道啊。」

楊映盟這小少爺脾氣擦槍走火,委屈巴巴道:「你就是偏袒他。」

佟辛不說話了,若無其事地扭頭看車廂外的廣告牌。

到站,楊映盟一包子的氣衝去前頭。

鞠年年扯了扯佟辛的手,「辛辛。」

「嗯?」

鞠年年小聲的,篤定的,看著她的眼睛,「你是不是喜歡他啊?」

佟辛一怔,脫口而出,「不喜歡。」

「我還沒說是誰呢。」

「……」

鞠年年心靈雞湯看太多了,說話一套套的,「楊映豬說得對,你偏袒。偏袒意味著雙標,而雙標,代表著情不自禁。」

佟辛心口忽地一麻,像過了層電似的,看她好幾眼,不吭聲了。

鞠年年撇了撇嘴角,還有半句話沒說完:

沉默,意味著言不由衷。

元宵節這天,辛灧親自揉湯圓。一早上的買食材,和面,做事颯爽雷厲。佟辛在旁邊幫忙,一手的白麵粉。

「面你得這樣揉,往裡頭髮力。」辛灧不厭其煩地手把手教,「再和點麵粉,對。」

辛灧的性格雖外放大咧,但對女兒卻是極富耐心的。從小到大,沒有對佟辛發過一次脾氣。幼升小的時候,佟辛單韻母和複韻母傻傻分不清,拿著第一次語文考試不及格的試卷哭成了小花貓。

辛灧那天做了四台手術,累得只剩半口氣。但仍是打起精神,笑眯眯地抽了條小藤椅和閨女面對面坐著,「我們家小辛辛也太厲害了,只差三分就六十了,一百分的試卷答對一大半呢。」

佟辛在這樣充滿愛與包容的環境中成長,張弛有度,也塑造了她身上天真不失的部分。

佟斯年昨天很晚才回,難得一天休息能睡個懶覺。八點半了,佟辛看了眼卧室門,她昨晚睡得早,問辛灧,「哥昨天又夜班啊?」

「沒。」辛灧哼了聲,「又去酒吧聽人唱歌了。」

提起這事兒,辛灧又有的念叨,「本來就忙,空出點時間也不知道做點正經事。你李叔都問了我好幾回,問斯年什麼時候有時間。」

「哥哥要相親?」

辛灧心煩意亂,麵糰都不想揉了,「他能記得這事兒我就酬神謝佛了,李叔的女兒,明芳姐姐你見過的。李家都主動拋出橄欖枝,你哥說忙,一拖再拖的。」

佟辛:「哥哥不是忙,是不想。」

辛灧一手掌重重按在麵糰上,「不想不想,二十八、九的人了,有時間就去酒吧聽歌。我看他是想轉行當歌手。」

佟辛噗嗤一聲笑了起來。

辛灧也就一時情緒,不至於真埋怨兒子。她嘆了口氣,「我只是覺得,你哥工作這麼忙,再不抓緊,怕是要娶不著媳婦兒。」

今天天氣放晴,明亮的太陽懸掛高空,天空也是純凈的湛藍。樓棟之間漏出一小塊,一長道白色雲團橫跨天際,像極了初夏。

寧蔚一天沒回來。

霍禮鳴起床的時候,特意站在門口看了眼她房間。乾淨,整潔,桌上擺著彩條樣式的化妝包。

霍禮鳴已經出去辦完一輪事,下午到家,還是沒見她人影。在屋裡溜達了一圈,上海的座機號碼打來電話。

他手機沒換號,乍一看以為是小廣告,拖到最後一秒才按了接聽。那頭問:「是霍先生嗎?」

霍禮鳴沒搭腔,開著免提擱一旁。

直到那邊說了一句話,「我們是同莘醫院生物遺傳科,您這邊委託的檢測結果出來了。」

霍禮鳴如垂死病中驚坐起,瞬間清醒了。

他打開郵箱,迅速翻開報告掃描件。這類報告的格式、內容,他熟得不能再熟。目光掃至最後一頁——

半世所寄,蓋棺定論。

白日艷陽為深夜騰挪,城市霓虹閃爍。霍禮鳴坐在計程車里一秒沒耽誤,萬物似有感知,這一路開去鬧市,竟難得的沒有堵車。

MIS酒吧,人頭攢動,吧台都坐滿了人。

霍禮鳴找人拼了桌,在最後排。

燈光已經變暗,從焰火紅到煙花藍,一圈圈的光影游晃朦朧。唯有台上正在試音的寧蔚光鮮耀眼。

她一身朋克裝,馬丁靴,兩條腿筆直勻瘦。她的肩頸優越,無論何時,都像一隻高傲的天鵝。

寧蔚坐在高腳椅上,疊著腿,一派悠然從容。前奏響,音樂起。那是一首粵語歌。

「人生艷如花卉/但限時美麗/一覽始終無遺/回望昨天劇場深不見底/還是有幾幕曾好好發揮……」

霍禮鳴一口灌下半杯酒,眼底像被煙熏著了,深邃且悵然。他聽了寧蔚一整晚的歌,腦子裡想把那些破碎的記憶完整拼圖。

酒盡了,歌停了。

霍禮鳴深吸一口氣,起身走了出去。

凌晨三點,寧蔚背著吉他出酒吧。

「喂。」柱子後面的霍禮鳴懶洋洋地出聲。

寧蔚嚇得一哆嗦,看清人後,陡然火大:「大半夜的跑這兒來做什麼?」

霍禮鳴雙手插兜里,黑色外套薄薄的,似要與這夜色融為一體。他看著寧蔚,還是那副懶得打不起精神的語氣,「……改名幹嗎?叫霍麗美不挺好的嘛。」

寧蔚愣了下,快要被這三個字燒著了耳朵,她眼神定定,「鑒定結果出來了。」

霍禮鳴鞋底磨了磨地面,「嗯。」

寧蔚嗤聲一笑,波瀾不驚地問:「所以,準備怎麼對親姐,嗯? 」

霍禮鳴還認真想了想,平靜道:「明天帶你去派出所。」

「幹嗎?」

「把名字改回來。寧什麼蔚?我看霍麗美就很美。」

寧蔚臉色崩了,「死開。」

霍禮鳴嬉皮笑臉地追上來,「死不開,我是你弟弟啊親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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