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我心向水,君心向山(2)

孟惟悉一下子繃緊了身體,目光如黑雲壓城,甚至站不穩地晃了一下。

張一傑摘下煙,摁滅了,「道聽途說,不作數。我在這個圈子裡也不是沒人,真要是這原因,哪有不透風的牆,不會這麼嚴密。」

孟惟悉語氣如冰刃,「最好不是,不然我殺了他。」

張一傑聽笑了,他是半生風雨過來的人,在他看來,孟惟悉這反應這言論,跟孩子鬥氣似的。男人拼事業征江山才是正事。

「孟兒,聽哥一句話,為著一女人,不至於。」

孟惟悉又把頭埋了下去,頭髮稍稍垂落,擋住了眼睛。他說:「至於的。」

張一傑沒明白,「嗯?」

孟惟悉說:「我以為她是我的未來。」

張一傑默然許久,他懂男人之間的爭強好勝,也明白一個男人認真執拗時是怎樣的狀態。看看孟惟悉現在,他只想到一個詞,走火入魔。

——

報道後,舞團這三天的課程安排都以聽講為主。換了三位老師,從《九思》劇本創作背景及解讀,到中國古典舞的歷史講解,每一位老師都名聞遐邇,講課之生動,讓人受益匪淺。

昨天分了組,基本就是一組的女孩兒坐一起,趙西音落了單,也不好插進人家小圈子裡,她只挑最後一排的位置坐著。

張一傑進來過一次,從後門,一圈嚴厲巡視,最後站在趙西音跟前,微彎腰,表情和善,低聲問:「小趙,坐前邊兒去,我給你調個座位。」

趙西音被他這突然冒泡的舉動嚇著了,往邊上一撇,「不用不用。」

就這麼會功夫,周圍的人的目光都「不經意」地往這邊瞟了。趙西音如芒在背,差點沒求他,「領導,我聽課了啊。」

張一傑不強求,走了。

趙西音暗暗鬆氣,盯著手裡的資料心裡愁的慌。

中午在休息室吃午餐,伙食真不錯,三葷兩素還帶了一盒水果拼盤。趙西音記著戴雲心的訓話,再減五斤宛如魔咒,她沒敢多吃。

「嘿!」剛動筷子,一女孩兒跟她打招呼,笑眼如月,臉頰還有單只酒窩,「我能跟你一塊兒坐嗎?」

趙西音笑著說:「坐吧。」

「我叫岑月。」

「趙西音。」

簡單直接,互報家門。

這姑娘顯小,笑起來不知人間愁滋味,很是悅目。趙西音多看她兩眼,發現她也在看自己。

岑月眨眨眼,「你真好看。」

趙西音嗤聲樂了,點點頭,「彼此彼此。」

下午還有一節民族文化課,岑月跟著趙西音一塊兒坐後排,趙西音問:「你不往前邊坐?」

岑月扇了扇鼻子,「前面香水味太濃啦。」

趙西音挑挑眉,隨她。

後來岑月瞄了一眼她的本子,小聲問:「你不記筆記嗎?」

「嗯?啊,這些我記得住。」

不是誇耀,趙西音大學念的就是古典舞,一脈相通,算是正中她專業了。出事之前,年年拿獎學金的人,功底是真紮實。

三點形體訓練的等待空隙,幾個女生小聲討論:

「剛才那個腿沒壓直。」

「腳尖好像也沒太繃緊。」

倪蕊用手擋嘴,嬉笑道:「我覺得她應該少吃點。」

其他幾個立刻憋著笑,連連點頭。

趙西音站在後面,看了倪蕊幾眼,心想,一直以為這個妹妹只是情商低,沒想到是蠢不可及。回頭把人都得罪完了,哭都沒地方哭去。

輪完七組,到最後那組時,老師對趙西音說:「小趙,你就跟她們一起吧。」

趙西音應著,往隊伍後站定,右手扶穩橫杆。鋼琴前奏響起,她抬手立腿,隨之起范兒。這種站立的訓練,基本就是腿部發力,壓前腿再壓後腿,都是基本功。

趙西音不算高,但勝在比例完美,腿直且勻稱。她腰身細長,名副其實的楚腰蠐領。以前和黎冉鬧著玩,學微博上流行的什麼a4腰,黎冉餓了兩頓,手才能勉強從後環觸到肚臍。趙西音輕鬆一繞,指尖還有富餘。黎冉忒受打擊,辱罵她不是人。之後又妙滋滋地感嘆,周狗好福氣。

趙西音當時臉都紅了。

周啟深的確有那麼點不良嗜好,每每歡愛,總喜歡箍著她的腰。趙西音看過一本心理書,說這樣的動作,是男人極致的掌控欲。

舞台表演,除了專業,還有眼緣。

眼緣這種東西很玄乎,高深一點解釋,就是老天爺賞飯吃。能上舞台的,哪個不是千嬌百媚。脫穎而出的,才是百里挑一。就好比現在,一眼望去,目光都會停在趙西音身上。這姑娘有股氣質,清冷認真,好像下一秒就能羽化升仙。

形體課老師的笑容,在落向她時都深了點。

音樂悠揚,練至半程,有人走了進來,悄無聲息的。

四五個往室內一站,存在感發散,有人先發現,頓時緊張屏息。戴雲心肅穆冷臉,看著訓練的隊伍。孟惟悉站她旁邊,目光定在趙西音身上。

有人暗自腹誹,這一組運氣真好,碰上戴老師親自過來,指不定看上哪位印象深刻了呢。

戴雲心走過來,慢慢踱步,挑剔的眼神在舞者身上巡視。她名聲在外,早就是舞蹈界的標榜人物,讓人又敬又怵。

戴雲心在趙西音面前停步,「把腿綳直了。」

「腳尖,腳尖的力氣去哪了?」

「手打開,平伸!」

「你這腿是不會貼緊是么?」

訓話一聲比一聲嚴厲。眾人面面相覷,明明趙西音做得已經夠好了。擱旁的人身上,這是雞蛋挑骨頭,倚老賣老故意刁難人。但這是戴雲心,話如聖旨,放個屁都是仙氣。

趙西音平靜的很,不羞不惱,只把動作調整到極致。

戴雲心仍不滿意,拿起戒尺,照著她的手背「啪」的一聲打下去,狠,真狠。站的近的好幾個姑娘都跟著發了抖。趙西音表情不改,眉頭都沒皺一下。

站在練功房後面的孟惟悉肩膀一顫,在邁步的前一秒被張一傑攔了把,「孟總。」

孟惟悉神色不悅,但腳步還是退了回去。

戴雲心:「知道自己錯在哪兒了嗎?」

趙西音抿了抿唇,「知道。」

「舞蹈講究的是什麼?!」

「心與意合,意與氣合,氣與力合,力與形合。」

戴雲心放下戒尺,冷言:「進團隊不是讓你們擺招式,那些花架子都給我收起來。一遍練不好,就一百遍,一千遍。別拿自己當角色,出了這練功房,什麼都不是。」

人走後,好長一段時間,練功房都極度壓抑。

這個下馬威真是奇效,瞬間撫平那些沾沾得意、自命不凡的年輕意氣了。

事後,孟惟悉動了好大的怒。也就看著戴雲心是長輩,才沒明著發脾氣。戴雲心跟他說話,他不理,挺尷尬的。張一傑笑著打圓場,東扯西扯緩和氣氛。

戴雲心解釋,「我既是打壓這幫孩子的自滿,也是幫著小西。」

孟惟悉語氣平平,「幫她什麼了?讓她當槍靶,讓她出醜,讓她被人詬病,還是讓她成為您樹立威信的工具?」

戴雲心也是不悅,「我這麼做,最後只是想讓這個團隊呈現出最好的一面。我是舞蹈總監製,這是我的責任。」

孟惟悉臉色依舊難看。

戴雲心自然不跟他計較,冷呵道:「倒是你,有沒有替她想過?」

撂話走人,心裡還嘆著氣,孟惟悉是關心則亂,但也不是這麼亂來的。

戴雲心有飯局,在京廣橋這邊的一家酒店二樓。她也真是服氣,進包廂就忍不住指責,「你這剛出院吃什麼火鍋,誰定的主意?」

周啟深瞥了眼罪魁禍首,顧和平連忙起身,「養生鍋,吃了身體好。」

戴雲心拉開椅子坐下,「真養生就在家一日三餐了。」

顧和平無所謂,「我可以啊,回趟家,家裡人好吃好喝伺候著,但有人條件有限不是,孤家寡人在北京,回去冷灶冷碗的,我怕他傷著心。」

周啟深一筷子飛過去,「你不說話會死是嗎?」

顧和平手指一拐,愁眉道:「得嘞,惱羞成怒了。」

戴雲心見慣了這兩人的貧,不摻和,說正事,她看向周啟深,「小西那邊我給她解了圍,凶是凶了點,但法子頂用,你放心吧。」

周啟深起身,繞過來親自給戴雲心斟茶,「您受累。」

戴雲心哎的一聲輕嘆,「你不說,我也會這麼做,槍打出頭鳥,我總歸是要護著她的。」

孟惟悉聽糊塗了,「怎麼了這是?」

戴雲心悠悠道:「她跟團訓練了,小孟是好心幫她,交待過,給她特殊待遇。把她單獨分出組,又讓管事的對她照顧,誰都不傻,這才兩天,已經有人議論了。孟惟悉是身陷其中不自知,其實這樣反而害了人。」

顧和平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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