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綽約多仙子(3)

趙西音的姑姑叫趙伶夏,與趙文春是龍鳳姐弟。

人如其名,潑辣幹練女強人,自己開公司,最近聽說是在籌備上市。姑姑久居國外,十分特立獨行,基本不與趙家親戚往來,但對趙西音是很好的。

一提起這個姑姑,周啟深五味雜陳。

見識過這女人的厲害,能言善辯,姿態高傲,她臉上就寫了一行字——男人都是傻逼垃圾。當初和趙西音結婚時,沒少被趙伶夏刁難。至今想起,仍汗如雨下,心有餘悸。

心一靜下來,自然就能分辨,剛才的猜側是不成立的。

趙西音確實去姑姑那待了一陣,但不到四個月就回國。之後的行蹤周啟深有法子知道,每一段時間都對得上。

秦醫生出去打了通電話又進來,解了疑:「問了外科的同事,趙小姐的手術是闌尾切除,可能當時刀口沒縫好,沒有大問題。」

周啟深卻跟從水裡爬上來似的,整個人變得很沉重。

顧和平拍拍他的肩,「周哥兒,別自己嚇自己。」

周啟深垂著頭,用力甩了甩,想振作,但肩膀往下垮,才好的頭疼又開始隱隱作痛。他低聲說:「我他媽要瘋了。」

——

兩日後,戴雲心從韓國回來,當晚就帶趙西音去見導演龐策。

京城俱樂部,說是試鏡,實則更像一個私局。趙西音很緊張,車裡就不斷地喝水,到了後發現,龐策精神爍爍,十分幽默,少了當日宴會上的威勢,顯得更易近人。

他笑著對趙西音說:「別緊張,戴老師舉薦的人,不會差。」

這話是壓力,也是動力,明耳人都聽得出,龐策這關是過了。

雖有人情臉面的因素在,但龐策是看過趙西音跳舞的。不止那次宴會的意外插曲,早在發布會籌備之初,某人就將趙西音在舞蹈學院的訓練影像、參加比賽的各種視頻讓他過目審閱。

那哪是審閱,簡直如數家珍,多自豪似的。

來去一小時,趙西音回到家裡時,耳邊還縈繞著龐導的那句話,「修整兩天,周一正式進組吧。」

夜已深,俱樂部門口停進一輛黑色特斯拉。剪刀門徐徐往上開,「某人」從車裡下來,徑直去頂樓。龐策一見他,表情便意味深長,「嗯,是真急了。」

孟惟悉雙手作揖,態度恭敬有禮,「您別取樂,總之,托您洪福。」

龐策混跡名利場,人間百態與七巧玲瓏心都通透,一眼看穿,說:「孟兒這是有中意的姑娘了。」

孟惟悉笑得敞亮,「一直沒變。」

龐策神色深長,說正事時,神情頓時認真起來,「進組之後,一視同仁,到時候訓話受罰,你也不許護短。」

孟惟悉點頭應道:「您多提點。」

兩人喝完一壺茶,孟惟悉親自送龐策離開。今晚他是從兩個應酬局上過來的,強撐精神已經累的不行,於是不繞遠路,直接回了就近的孟家。

顏品蘭十分欣喜,凌晨這個點,依舊噓寒問暖,讓家裡阿姨去燉花旗參湯。孟惟悉態度一如既往的冷淡,鑰匙手機擱著,鬆了襯衫直接回卧房。

顏品蘭後腳跟上來,端著一盤掰成瓣的蜜柚。討好地對兒子說:「這是下頭從南陽帶來的柚子,肉多汁甜,惟悉你嘗一嘗。」

雖是在家,但孟惟悉的站姿坐姿還是講究,他嗯了聲,往床上一躺,閉眼不再說話。

顏品蘭就這麼干晾著,站了一會也覺得委屈,她放下蜜柚,挨著床邊坐下,「你還是不肯原諒媽媽嗎?」

孟惟悉像是真睡著了,一動不動的。

顏品蘭忽然掩面哽咽,「這兩年你一直不肯回家,誰給你打電話你都接,唯獨媽媽的不接。你這樣,媽媽真的很難過。」

母子二人的關係愈發惡化,孟惟悉是個犟性子,甭管誰的仇恨,他能耿耿於懷一輩子。他總覺得,如果那時不是母親的激烈反對,他與趙西音早就百年好合,哪還有周啟深的事。

顏品蘭啜泣聲越來越大,孟惟悉倏地睜開眼,轉頭看向母親,眼神犀利:「媽,你當初有沒有去找過她?」

顏品蘭怔了怔:「沒有。」

孟惟悉:「沒有?」

顏品蘭堅決:「沒有。」

孟惟悉把頭轉回去,抬手蓋住了眼睛,「媽,你出去吧,我今天累了,想休息。」

顏品蘭是既心疼又委屈,猶豫了番,說:「惟悉,她,她不是離婚了么,如果你還想……」

孟惟悉騰地一下坐直了,頭髮亂了幾縷,臉色陰沉頹靡,「我還想什麼?我能想?我敢想嗎我?人姑娘憑什麼在原地等我?!」

他向來是敬重長輩的,這番話的態度過了。孟惟悉煩躁地揉了把臉,站起身。

顏品蘭急急問:「你去哪?」

孟惟悉連衣服都沒換,拎著車鑰匙走人,「回公司。」

——

過兩天就要去舞團報道,趙西音在家收拾東西。趙文春周日不上班,給女兒做了午飯,才抱著一大紙箱子擱她面前。

趙西音蹲地上,抬起頭,「這是什麼?」

「打開看看。」

趙西音狐疑,掀開一邊,頓時愣住。

練功服,舞蹈鞋,帽衫,綁帶。那年不跳舞了,她把東西全丟進了垃圾桶,當做儀式,跟從前告別。想不到趙文春把它們都撿了回來,洗乾淨,收得整整齊齊。

「這些隨身的東西,還是舊的好穿,你剛開始跳,總有個適應期。也別太急於求成,都有個過程,筋骨活動開些,別再受傷就是。」趙文春苦口婆心,溫和平靜的語氣聽得趙西音想哭。

她表情一皺,伸手抱住了爸爸,撒嬌說:「趙老師,你怎麼這麼好呢。」

趙文春被撞得差點坐地上,「趙西音,你真該減肥了。」

趙西音氣得張手比劃,「我九十八斤,一米六六呢!」

趙老師忍住笑,「哦,那你很光榮啊。」

去廚房洗水果,走到門邊,趙文春回頭看了眼垂著腦袋委委屈屈的女兒,笑著說:「小西,跟你說件事兒啊。

「正教授的職稱評選結果出來了,我評上了。」

——

趙西音晚上請黎冉和小順吃飯,小順笑稱是散夥飯,與黎冉狼狽為奸,頂頂豪氣地要去國貿吃日料。趙西音說他倆沒良心,真夠狠的。

日料店在三樓,靠窗的位置能看到新央視大樓。小順的情緒全寫在臉上,說:「西姐,以後你發達了,就記不得我這號小跟班了。」

黎冉仗義,「沒事,我收留你,來給我當模特做直播。」

趙西音笑著說:「沒有發達不發達的,跟所有工作一樣,謀條生路,混個溫飽。」

經歷過低谷的人,名利看得淡,心裡頭也更豁達。所有人都覺得你該飛黃騰達,自己敞亮清醒才更難得。

趙西音隨便他們胡扯,大咧咧地應著,反正睡一覺醒來就不作數。

其樂融融的一頓晚餐,買單的時候趙西音直呼肉疼。黎冉和小順在一旁樂呵呵。三個人有說有笑的往外走,結果電梯門邊遇見了一熟人。

顧和平喲呵一聲,「這北京城真夠小的了。」

趙西音也意外,瞧他一身西服正裝,該是從哪個應酬局上下來的。顧和平手裡還拎著幾個打包盒,沒好好拿正,油艷艷的湯汁灑出來了些。

趙西音想也沒想,就說:「和平哥,您沒吃飽啊?」

顧和平聽的直笑,剛欲說話,腦子一轉,改了口:「啊,沒呢,給周哥兒帶的。他不是住著院嘛,嫌醫院的伙食不好,你也知道,他這人挑剔得很。誰還能縱著他這脾氣吶,除了我這一絕世大好人。」

一旁的黎冉十分配合地做了個要吐的動作。

顧和平挑眉盯著她,「妹妹,幾個月了?」

黎冉笑得純真無疵,「孩兒都三十好幾了,能說會道的,站面前比他母親我還高呢。」

刺兒刺兒的,不好惹。

顧和平十分識時務,不點這顆小炮彈。又對趙西音說:「晚上接待的是湖南客戶,吃的湘菜,這什麼毛血旺啊,擼串啊,麻辣魚頭啊,周哥兒都想吃。打包了,我給他送去。」

趙西音幾不可微地皺了下眉,「他住院,吃這些?」

「吃,能吃,特能吃。」顧和平說:「早上不肯喝牛奶,非要喝加冰塊的紅牛。中午也沒好好吃飯,點的外賣關東煮配威士忌。」

黎冉聽呆了,「他還沒死呢?」

顧和平說:「差不多了。」

玩笑話,半真半假。顧和平點到即止,揚了揚手,「走了啊,去晚了還凶人。」

趙西音幾次欲言又止,直到顧和平出了電梯,憋在嗓子眼的話沒了機會,堵得她心裡膈得慌。

周啟深偏頭痛的毛病一直就有,也沒個根治的辦法,養生病。他拼事業的時候,什麼都顧不著,疼起來就吃兩顆布洛芬,後來國產葯起不了作用,吃起進口的。趙西音和他在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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