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明川空手回到病房。
初寧詫異:「這麼快?」
小護士見他進來, 「十三床的家屬,把葯拿給我。」
初寧視線一低, 發現他空手噹噹, 問:「葯呢?」
「被搶了。」
「啊?」
「半路搶劫,明白?」
初寧呵斥:「你又在說什麼胡話?」
趙明川也不解釋, 一臉陰陽怪氣地站著。初寧忽然覺得好笑, 斂了斂眉,問他:「上次我給了趙曦的號碼給你, 你倆聯繫了沒?」
趙明川硬邦邦的兩個字:「沒有。」
初寧一聽就樂了,「是沒有, 還是人家不搭理你啊?」
「你這人是不是從小就不知道給人留情面?」趙明川窩火, 語氣也兇悍。
初寧眉眼一彎, 「你真了解我。」
趙明川不說話了。
「欸,她真的不理你了?」
「嗯。」
初寧默了兩秒,頗感興趣, 「你倆當初怎麼鬧得分手?」
這段前情往事是趙總心裡不可言說的逆鱗,擱在往日, 誰提誰死。
怎麼鬧的分手?
作沒的唄。
那時候年輕,一副紈絝做派,兜里有錢, 背有靠山,出門前呼後擁,逢人都叫一聲趙公子。真真的風流倜儻,享樂人間。
彼時的趙曦, 西語系的當家花旦,才情氣質絕佳,人也低調,對誰都客客氣氣,難得啊,漂亮的姑娘,還大氣。
趙明川對她,是正兒八經的一見鍾情。
用兄弟當時的話來說,跟個瘋子似的。
著迷得不可自拔!
可偏偏人不待見他,趙曦拒絕趙明川的一番言辭震翻整個西語系。
「我知道你很有錢,但是我也很有錢。你說你喜歡我,嗯,感謝。但我也沒有義務對你負責。哦,也許有人會對你負責,但,一定不是我。」
趙明川沒覺丟面,反倒覺得,越來越帶勁兒了。
後來兩人在一起了,你儂我儂了很長一段時間,趙明川寵女人,那也是張揚跋扈,做派囂張。時隔多年的現在,如果再問趙曦。
她還是會承認,他們有過一段很美好的愛情。
那時趙明川很年輕,像是正午高懸的盛夏烈陽,能給你溫度,也能讓你熱得死去活來。骨子裡還是帶著點紈絝,往高尚點說,是天性,往俗里講,是臭德行。
趙明川的狐朋狗友多,玩起來也是不問明天。
這兩人,一熱,一冷,難免會鬧心。
趙明川厚臉皮慣了,每次哄一哄,耍個無賴,就把趙曦的不悅給掀了篇兒。一忍再忍,趙曦決定不忍了。
她不跟大多數鬧彆扭的小情侶一樣,生氣了,就吵吵架哭一哭,再不濟來個離家出走,回頭又是你儂我儂甜蜜蜜。
她不一樣。
她說不忍,那就是乾乾脆脆地跟你拜拜。
冷靜,平淡,一句話:「趙明川,我們分手吧。」
那晚,趙公子酒還沒醒,稀里糊塗以為自己在做夢。
趙曦說,你太愛玩了,我試圖融入過你的生活,抱歉,我做不到。
這姑娘高超,哪怕是對方的錯,也能把理由安在自己身上,周全了男人的面子。她拎得清,按趙明川現在的脾性,兩人是走不到一條道上的。
長痛不如短痛。
分吧。
誰年輕時沒有過犯傻犯錯的事兒?
趙明川在趙曦身上栽的這個跟頭,就是教會他,有些錯,不是認錯,就能被原諒。
相愛五年。
他從不說,自己愛過。
因為至今,還是愛著。
趙明川風平浪靜地提起這些,內心卻早已被火山岩漿灼傷。他望了眼初寧,冷不丁地揚了下嘴角:「啞巴了?」
初寧清了清嗓子,不太自然,「你也……蠻慘的啊。」
趙明川難得的一次示弱,沒和她爭論。
「曦姐的內心很強大。」初寧感慨,「能做得這麼乾脆利落,絕了。」
遂又挖苦嘲諷:「別以為女人都是柔順的小綿羊,你們在外花天酒地,人家就得乖乖在家等候侍寢。撞南牆了吧,嘗到苦頭了吧。作!該!」
趙明川揚手要揍她,「你吃槍子兒了是吧,拿我撒什麼氣?」
初寧嗷了一嗓子:「護士,我要求換家屬!我哥打我!」
趙明川的手眼見又要往她腦門上一戳,初寧忽地提聲:「你想好了再動手啊,曦姐待會可是要來看我的啊!」
趙明川的動作在半空來了個急剎車,人都懵了。
初寧揚眉,跟有人撐腰似的:「我比你能耐,我和曦姐早就勾搭上了。」
趙明川機器人一樣僵硬:「什麼時候?」
「女人之間的感情,你不懂。你那時候和她談戀愛,還趁你爸和我媽出國旅遊,把曦姐帶回家試圖留她過夜。」
趙明川兩聲乾咳,心虛。
「她出國之前,我和她一直有聯繫,上回碰見,就又聯繫上了。」初寧說:「她知道我受傷,堅持要來看我,快了吧,都半鐘頭了。」
「你怎麼不早說呢!」趙明川倏地暴躁。
初寧仗著某人的勢,聲兒更大:「你再凶我!」
趙明川定了三秒。突然伸出手,「哎,你被子蓋嚴實點,別感冒。喝水嗎?水溫三十九度八好不好?嘖,看久了,你還挺耐看的,喲,還是雙眼皮啊,以前真沒發現。」
初寧:「……」
「不是還要換家屬嗎?」趙明川指了指門口:「喏,來了。」
就聽見一陣慌亂動靜,迎璟拿著兩盒維生素,一臉懵地跑了進來。
小護士在門口把人攔著,「哪床的啊?急診不許進。」
迎璟急道:「初寧在哪一床?」
話剛落音,他自己就找著了人。
兩人一見面,眼眶都紅了。
迎璟蹲在地上,一字兒不吭,就這麼靜靜望著她。
初寧吸吸鼻子,扯了個笑,「來了啊?來,靠過來一點,讓我摸摸世界冠軍有什麼不一樣了?」
迎璟搖頭,憋著哽咽,啞聲說:「沒有不一樣,還是你男朋友。」
趙明川在旁邊聽得發酸,撂了個轉身,走之前還不忘嘲一句:「演偶像劇呢?」
走了,才不當電燈泡。
迎璟不悅地轉過頭,說:「你哥不好相處,騙我說你成了植物人。」
初寧樂的,「這種鬼話你也信?」
「我比賽完就往這裡跑,就是心急。在門口正好碰見一輛救護車上抬下來一個血淋淋的人,嚷著沒氣兒了,快救人。我腦子都抽了。」
初寧笑著笑著,就笑不出來,她別過頭,心裡不好受。這罪遭的,說到底還是因她而起。
迎璟無知無覺她心思,見著人安穩,便也放了心,湊近她耳朵邊,輕輕哼:「放心,我胳膊沒事,就是挨了那一棍兒,太紮實了,關節有點兒腫。」
初寧點點頭,挪回眼睛,兩人對視。
一齊出生入死,也算死裡逃生,這麼大的波瀾,到這個份上,奇妙地幻化成了平靜。無需多言,默契都擱心裡頭。
迎璟用沒受傷的右手,緊緊握住初寧沒受傷的左手。
十指扣住,藏在被窩下頭,任憑掌心的溫度交匯。
「我不能待太久,賽場那邊還有新聞發布會。」迎璟說。
初寧點頭,「那你快去,有車么?」
「有,就在外邊等。」迎璟攏了攏她臉頰兩側的碎頭髮,又在她額頭上落下一個吻:「寧兒,明天我帶你回杏城。」
「嗯?」
「正式見見我父母。」
迎璟這邊耽誤不得太久,簡短照面,又得走。
初寧看著他背影消失在門口,心生感嘆,年輕小男友,好像越來越忙了呢。
留觀一晚後,初寧也被允出院。
次日,迎璟帶她回了杏城。
兩人身上都有傷,不方便開車,所以坐的高鐵。出了站,厲坤和迎晨早早等在那兒。
「你沒跟我說你姐和你姐夫來接我們吶!」初寧老遠見到人,還緊張起來了。
迎璟捏捏她的手,問:「你怕我姐?」
「不怕。」初寧起先還逞強,隨著越走越近,心還是虛了,拽拽他衣袖,輕聲:「你姐姐不太喜歡我。」
「怎麼?」
「以前我倆見過面,為了你,起過爭議。」
多久的事來著,那時,迎璟還是個不知天高地厚,一根筋的小青年。那時,初寧是個無暇顧及風花雪夜的錢串子。心高氣傲,辦事總有自己的一套規則。
和迎晨的見面,強強對抗,各自有理。當時哪能想到有今天啊!
「我姐姐人很好。跟你一樣,嘴硬心軟。」
仔細一品,初寧說:「這不像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