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別慌, 不接電話也不代表有什麼事兒。」馮子揚鎮定著,言辭肯定的安撫人心。
初寧也是這麼想, 這關頭已經夠亂了, 自己切不可再嚇自己。她深吸一口氣:「行,我知道, 我給其他人打電話。」
「寧姐。欸, 您說。小璟?小璟晚上出去了。」
「多久出去的?」
「喲!那得有半小時了。」
「他有說出去幹什麼嗎?」
「沒說,但我聽他接了個電話。」
初寧一看時間, 緊著聲音,手機也貼近耳朵, 「祈遇, 你現在出去找找他, 他的電話打不通。」
我怕他出事,這句話生生壓下去,初寧只低聲一句:「……拜託了。」
明天就得比賽, 祈遇這會子正在收拾東西,一聽也不敢耽誤, 他人辦事機靈,還叫上了隊員一起,周圓、萬鵬鵬、張懷玉一塊圍著學校找了圈兒。祈遇氣喘吁吁地給初寧回電話:「寧姐, 沒找著人,我們打電話他也不接。」
初寧聽後,直接往醫院外面跑。
馮子揚大駭:「你要幹什麼?!」
初寧被這一聲喊回了魂魄,定住腳步, 一背冷汗。
馮子揚向前一大步,攔著人:「你慌什麼慌!你是要報警?這人失蹤兩小時都沒有,誰給你立案?事情都沒搞清楚,你先自個兒亂了方寸,別因小失大。」
初寧左看右看,一語不吭,但焦慮至極。
「別往壞處想,也許他只是出去買個東西,手機擱袋裡調了靜音。你再等等,沒準兒待會就給你回電話了。」馮子揚也只能往好里寬慰。
把人送回公寓,千叮萬囑讓她多休息,「你別想不開,這才七點不到,晚上大好時光,年輕人誰沒個閑心生活呢?再說了,他那幾個同學比你更熟悉地方,C航那麼大,走完一圈都得個把鐘頭,行了,等消息,有事給我打電話。」
馮子揚走了。
初寧卻坐立難安,半小時後,祈遇的電話打了進來,這一次他語氣明顯緊繃:「寧姐,我們真沒找到人。」
就像一壺燒滾的水一直用蓋子壓著,而這通電話後,初寧是再也壓不住了,她坐在沙發上,握著手機一動不動,強逼自己冷靜,把前因後果串了一遍後,拿起車鑰匙出了門。
顧不上受傷的左手,初寧開車從東城到西城,直奔關玉的家。
關家是獨棟,除了不似以往的燈火通明,也沒有什麼異樣。
初寧敲門,十幾聲如重鎚。裡頭慢吞吞的腳步聲,門板終於擰開一條縫。
數日不見,關母精氣神大減,懵懵懂懂的:「啊,是小寧兒啊。」
初寧繞過人,目標明確,直接上二樓。
關玉的卧室虛掩,初寧推門進去,把躺在床上要死不活的人狠狠一拽。關玉痛叫,從床上半爬半滾地站了起來。
初寧質問:「人呢?!」
關玉精神渙散,眼神兒飄忽無法聚焦。都到這份上了,初寧的耐心消失殆盡,也忘記了左手的傷口,架著她的肩膀往上用力提。
「我問你人呢!」
關玉猛地大哭,「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初寧太陽穴脹痛,一般說不知道,一準兒是心裡有數。她心口疼,強逼自己冷靜,緩著語氣說:「小玉兒,天大的難題,也沒有過不去的坎兒,最忌諱亂投醫,本來還有挽回餘地的事兒,被你這麼一攪和,也許就真沒機會了。」
關玉神志猛地一顫,怔怔地望著初寧。
「你父親出事,為什麼不跟我們說?好,這都是後話,小玉兒,你平日看著機靈,怎麼關鍵時候就犯起了糊塗?姐們幾個從認識那天起,待你如何?嗯?你拍拍胸口,跟我說句良心話。」
關玉眼眶一擠,眼淚又蓄滿了。
「我家毀了,幫不了的,你們都幫不了的。」
「這個道理你明白,那你為什麼還要愚昧地去相信其他人?」
「我沒有辦法了,我走投無路了。」關玉十指插進頭髮里,氣色極差,眼腫得跟核桃似的。
「如果你父親真的犯了事兒,那也回天無力,有錯就該受罰。」其實這話的本意,初寧想說,人生那麼長,知錯能改,一家人以後平平安安就是福分。
但那句「有錯該罰」瞬間踩中了關玉的雷區。家庭橫生變故,一朝換天,她以前恣意瀟洒,有底氣,有自信,周旋於各色男人之間,美名其曰享受人生。現在想來,其實不過仗著豐厚家底。可如今竹籃打水,才發現自己曾經引以為傲的資本,脆弱不堪。
人在極端狀態下,難免產生畸形的比較。
反觀初寧,從無到有,吃了不少苦,但每一步,都踏踏實實,都是自個兒掙的。
以前笑她情商低下,不懂利用女人的特質去享受愛情。其實她只是寧缺毋濫,大智若愚。
關玉悲從心中來,倏地又崩潰了。
她尖叫:「你憑什麼這樣說我爸爸啊!他有沒有錯,還輪不著你來說!你算老幾!」
初寧伸手掐住她的下巴,眼神狠的能滴血,「你腦子給我清醒點!你表舅就不是個什麼好東西!你們要做窩囊事兒,不要往我身上扯!」
她手勁兒加重,是真怒了,「我現在恨不得掐死你。」
關玉一聲凄厲,甩手就是一推。
初寧始料未及,沒站穩,腳步一蹌,絆倒了椅子,人也往下一撲。摔得不重,但正好倒在椅子的邊邊角角上,初寧臉色一白,幾秒之後,左手的繃帶上,又透出了隱隱的血印。
她擰過頭,和關玉四目相對。
無聲,沉重,有力。
時間一剎靜止,漸漸的,初寧眼裡有綳不住的眼淚。
她從小就不是個幸福的孩子,生父過世早,母親軟弱無能,教她的東西,總是消極一面居多。初寧性子不算甜美可人,她疲於應付風花雪月,只一頭熱的想多掙點錢。
為什麼,錢對女人來說,是安全感啊!
她這樣的人,無論愛情還是友情,都是慢熱和寡情的。
朋友不多,關玉算是心窩上的一個。以前那麼那麼好,怎麼現在就成這樣了呢。
初寧心裡疼,疼得又沒人可以傾訴,就這麼望著她,無聲,眼神里卻全是沸騰的無助。
關玉也愣住,表情先是木然,然後悲愴,在看到初寧的眼淚時,又好像有了一剎的醒悟。
初寧哽咽:「小玉兒,迎璟就要參加比賽了,他不可以出事。」
關玉搖了搖頭,自言自語:「我爸爸也不可以出事,不可以,不可以。」
「我求你了。」初寧淚眼模糊,是極少有過的示弱,「這個公司你要,你拿去,我只求你們別傷害他。」
比賽不要了,第一名不要了,前途和未來也不要了。
她只要他平安。
關玉渾渾噩噩,捂著頭蹲在地上,一聲嗚咽,「我不想說話,你走,你走。」
初寧深吸一口氣,也知道在她這兒是沒什麼餘地了,她強打精神,站起來,態度冷絕,一字一字道:「我會報警。」
關玉置若罔聞,頭埋在膝蓋里一動不動。
離開關家,初寧被迎面而來的冷風激得渾身發顫。她坐在車裡,暖氣開到最大,人還是冷的。
不多久,祈遇給她打電話:「寧姐,人還沒找著,學校也很重視,但目前很麻煩的是,他這個時間內還不能定義失蹤,所以不能出警。學校準備往上級組織報備了,可如果迎璟明天比賽前不能趕到……參賽資格就會取消。」
初寧回公寓,在客廳獨坐至凌晨。她按著眉心,耳里腦里回蕩著的全是這段話。她捂著臉,自此終於知道什麼是害怕。
凌晨三點,她倒在沙發上,極度疲憊地打盹兒。手機忽然一震,初寧立刻彈起,心臟狂蹦,漏了節拍似的。
簡訊說:「別報警,會出事。」
初寧手一抖,倦態全散。關玉又發來了第二條簡訊。
是一個地址。
這個地址發的好幾個錯別字,連標點符號都是亂的。可以想像她編寫時的複雜糾結心理。是於心有愧,還是幡然醒悟?
不重要了。
初寧拿起車鑰匙狂奔出門,為了方便,她車今晚就停在路邊。上車後,方向盤一打,壓線調頭,直奔城東。
——
一片老舊小區,年初就被政府規划到拆遷範圍內,近段時間,拆遷工作收尾,居民已經全部搬離,這地方往大了說,也不算窮鄉僻壤,怎麼著也是個靠近國道的郊區,但樓棟多,往小了看,也有幾百戶,空蕩蕩的房子杵在那,氣氛怖人。
西南角的某一樓,角落旮旯的房子,亮著一盞幽幽的燈,萬籟俱靜的,平添幾分詭異。迎璟只知道自己在一個房間里,從外頭反鎖,窗戶被釘得嚴嚴實實,密不透風。
他踹過門,叫嚷過,也在手機被他們搜刮而去的時候反抗過。現在冷靜下來,才知道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