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陸雅像是被兜頭澆了一盆冷水。

一場意外的魚水之歡就此擱淺,張魏然退開到一側自嘲的勾了勾嘴角。他們之間從來都不是你情我願就可以解決的, 雖說都各自單身卻依舊沒有過自由。

陸雅整理好妝容慢慢走去落地窗前。

酒店樓下有幾輛汽車開走了, 路邊人流量並不是很大。過了一會兒有兩個身影出現在了視野里, 陸雅緩緩閉上眼睛眼角流下一滴淚。

「你走吧。」陸雅背對著男人說, 「今天我就當什麼都沒發生過。」

張魏然扯了下領帶,偏過頭去看窗邊的人。

「什麼都沒發生過?」張魏然緩慢的說, 「你一個人還沒過夠是嗎?」陸雅沒有說話, 張魏然一直望著那個背影又提醒道, 「我已經不是他的學生了,陸雅。」

女人像是一顆冰冷的石頭沉默不語。

張魏然就那麼站了很久,女人也同樣的姿勢站著。有些感情太沉重說出來就跟泡沫似的容易碎掉, 半響過後張魏然撣了兩下西裝外套轉身向門口走去。

「一天是,一輩子是。」陸雅說。

張魏然的腳步虛停了下右拐不見了,走廊上的那幾十步里給助手撥了個電話。短短几句沒有任何聲音起伏, 這些年所有的事都變成了一句『江司, 以後別再給我安排了』。

世界好像霎時安靜了下來。

張魏然離開後陸雅依舊站在那兒動也不動,目光看著樓下夜色里某處遠方。一對年輕的男女依偎著走在一起, 花樹公園的路燈下兩個老人坐在長椅上說著話。

等老人攙扶著走了, 陸雅撥了個號。

女人又重新變得冷靜驕傲起來, 說話時的簡單幹練又回來了。寥寥數句過後兩人客氣的道了聲再見, 沒有一點兒曾經相愛過的痕迹。

那會兒餘聲已經和梁敘回到了紅磚衚衕。

路上女孩子一句話也不肯說拽著他的衣角不撒手, 梁敘只聽到最開始說的『她不在』後便被她硬拉著走了。她一回來便說累了躺去床上,這副樣子實在太罕見。

梁敘站在房裡看著被子下的姑娘。

他皺了皺眉頭然後出去了,過了會兒又回來了。梁敘將從小賣部買到的一盒蠟燭都擺好在桌子上, 然後將房間的燈關掉,摁下火機一支一支去點。

蠟燭全被點亮了,將房子照的通紅。

他將打火機放在一邊回頭,餘聲已經坐了起來平靜的盯著那些火光。其其像是會看臉色似的一直躲在衣櫃里,兩隻眼睛咕嚕嚕轉個不停。

「胳膊還疼嗎?」她開口卻問了這個。

梁敘鬆了一口氣:「小傷。」然後坐去床邊,餘聲將他的繃帶輕輕整理了下。她的表情很平淡沒什麼波瀾,低著頭的樣子乖巧極了。

「還小傷你看這塊又紅了。」她一面擺弄一面輕責,「讓你別出院偏不聽。」

梁敘笑了,低聲說:「那地方晚上我睡不踏實。」

聽他說完餘聲抬眼瞪了他一下,燭光照著兩人的側臉像一幅溫和的畫。梁敘問她現在困不困,她說不困話似乎也多了起來。

「我今天遇見一個熟人就在醫院門口。」她對他說,「幾年前火車上見過也拿著吉他還哄我說不哭。」說完歪頭一笑,「巧吧?」

梁敘微微蹙眉:「那時候哭什麼?」

餘聲:「……」

那個晚上她一直說個不停,好像眯一眼就睡過一覺似的格外精神。梁敘問她腦筋急轉彎,餘聲一直沒有猜出來。後來直到睡下還在研究,為什麼人死前會說我好冷。

燭火一閃一閃打在牆壁,然後都睡著了。

餘聲第二天一直在睡不想起床,梁敘中午接到個電話出去了一趟,回來的時候給她帶了餃子。餘聲正穿著睡裙抱著胖貓在澆花,一帆風順有兩束都開了。

「幹嗎去了這麼久。」她還低著頭。

梁敘的視線偏了一下:「陳皮學校有事兒讓過去一趟。」

樓下這個時候不知道怎麼回事兒忽然熱鬧起來,房東老太太笑呵呵的大著嗓門說話。餘聲放下噴壺抱著貓去門口望了一眼,院子里好幾個老人站在那兒。

梁敘擺好小桌板叫她:「吃飯了。」

餘聲依依不捨的從門口進來坐在小凳子上,用勺子往嘴裡擱了一塊芹菜餡兒餃子。然後聽見梁敘說衚衕里兩個老人黃昏戀,好像下個月就辦婚禮。

「……哦。」餘聲目光一凝。

午飯時間一過餘聲還想再睡一覺又被梁敘拉起來,他單手的力量依舊大的嚇人。恰逢陳天陽打電話說學校實習的事情,梁敘便和她一起過去了。

餘聲去了教室開班會,他站在外頭等。

還是教學樓前的那棵樹下,梁敘用左手上下兜找煙抽。他抬眼瞧樓頂那一層的窗戶,沒有找到玻璃邊她的身影。

半個多小時後,餘聲從教學樓里出來了。

她和陳天陽走在一起,後者看見他搖搖手先走了。餘聲慢吞吞的朝他走了過去,兩個人沿著校園路往外走。梁敘走在她右邊,左手牽上她的。

「老師怎麼說?」他低頭。

餘聲右手插在衣兜里摸著剛才震動過的手機,慢動作回放似的『嗯』了聲說下周就去某建築公司見習。那地方距離紅磚衚衕有一個多小時的路,早晨六點就得起床擠地鐵和公交。

梁敘沉吟片刻:「要不在那邊給你租個房子?」

「不用。」餘聲說,「我還是喜歡擠公交。」

梁敘笑了一聲,揉了揉她的手。當時他們已經走到足球場附近,那邊有一個大屏幕正播著午間新聞。台上的男人摟著一個漂亮模特配合記者拍照,提及薛氏房產業男人說會考慮繼續和魏然兄合作。

他們很自然的都看到了這條新聞。

從昨晚開始她就一直不怎麼吭氣,即使說了那麼多話依舊四兩撥千斤不給他機會。事實上什麼都不必再解釋,他們都知道『過去的就過去好了』這個道理。

「三個月前我看見鏡子姐了。」餘聲目光凝視前方,「她已經離開北京了。」

梁敘看了她一眼,輕聲『嗯』了一下。

「還有那個人我見過幾次。」她眼神示意屏幕上的男人又繼續說著,「早知道是他乾的我當初就該給點顏色瞧瞧。」然後惱怒的皺緊眉頭,「太便宜他了。」

梁敘悶聲笑了:「那你打算怎麼做?」

「先生煎再煮上七七四十九天熬成湯。」餘聲的臉上終於露出一絲小女孩的樣子,「方楊最近複習那麼辛苦正好補身子。」

梁敘一下子就笑大了。

「還有那個王八岬。」餘聲停下腳步,咬牙切齒的說,「以後別讓我見到他。」

梁敘摸了下鼻子,側過頭又笑了。

「走吧。」他嘴角噙笑,「余大小姐。」

餘聲泄了氣翻了他一眼從他身邊徑直走過,梁敘笑著跟了上去。那段日子他的胳膊使不上力彈不了吉他,為了不閑著便在衚衕附近找了一個網管的活兒。

一般都是晚上十點過去清晨七點回來。

然後再坐公交汽車去琴行那邊,右手雖然不行但他最近開始嘗試左手。餘聲有時候忙會直接住在公司宿舍,不忙了就會立刻趕回來。

有些事情好像從來沒有發生過。

他們現在依舊可以平靜的生活下去,像大街上來往的最普通的行人一樣。逢周末她會陪他去醫院換藥,眼看著他的傷一天比一天好。

地下樂隊的比賽也開始提上了日程。

十一月初的那個下午梁敘正試著用右手撥弦,老譚電話先到沒幾分鐘人就來了。地下室里周顯一遍遍的改著新寫的譜子,陳皮也忙的焦頭爛額。

「胳膊怎麼樣了?」譚家明問。

梁敘說:「再過些天就可以拆線了。」

「那就好。」譚家明看了他們一眼,「我剛得知比賽推遲到了明年三月。」停了一下才說,「接下來的幾個月我們要忙起來了。」

「推遲了?」陳皮興奮起來。

剛好是一個月前梁敘受傷那天得到的確切消息,上海一個音樂公司打算舉辦一個大型的地下樂隊比賽。這對他們來說千載難逢,是個出頭的機會。

北京賽區晉級名額只有十個樂隊。

「我聽說獎金這個數。」陳皮伸出三個指頭,「真的假的?」

譚家明哼笑了一聲。

「這次參加的肯定有不少殿堂級別的樂隊。」老譚說,「他們可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機會。」接著又慎重道「你們只要能進決賽這些便是九牛一毛。」

梁敘低眸看著吉他,左手撥了一個音符。

傍晚的時候他才從琴行回了衚衕,趕上周五餘聲很早就回來了。房東老太太特意端了一盆水果上來要他們明天留下吃席,金色的夕陽落進來將老人的臉照的溫和慈祥。

兩個人吃了頓飯,梁敘去網吧上夜班。

餘聲躺在床上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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