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青草坪的玉米比其他地方長勢稍好。

那天的太陽又毒又辣曬在身上跟著火似的更別說莊稼了,四面漏風的三輪汽車還好一些。餘聲和梁雨一人戴著一個耳機聽著歌, 時間很快便到了。

梁敘將車子開到青草坪的水渠停下了。

他從車裡下來往兩邊看了一下, 讓她們倆別動然後徑自向一片地里走去。餘聲的視線一直跟著他走, 看見他停在一個地頭的中年男人跟前。

梁敘給對方遞了根煙, 兩人邊抽邊說話。

熱風襲來有吹起他的襯衫,裡面的黑色背心從外頭看都浸濕了。大概半支煙的功夫他回來了, 給她倆一人扔了一個小梨子。

「早熟的。」梁敘說, 「嘗嘗看。」

餘聲直接在身上一抹咬了一口, 甜的直冒汁水,梁雨也舔著唇說甜。路邊這時候過去了幾個騎著自行車的中年婦女,一個個聊得熱火朝天車后座捆著打葯的塑料桶。

梁敘咬著煙上了車。

沒幾分鐘他們就到家了, 門口蹲著一個老漢正在從煙盒裡拿旱煙往紙上卷。聽見聲音抬頭一瞧老頭目光都有神了,旱煙也不卷了直接往地上一丟就站了起來。

她們倆從車上跳下站在邊上。

梁敘將車停在對面的空地方才打開車門下來,老漢顫抖著嘴唇都說不出話來。梁敘笑著低聲喊了下爺爺, 老漢激動的『噯』了聲就差熱淚盈眶。

他走到台階上將老人卷了一半的旱煙拾起來。

「這可是您的命根子。」他笑說, 「見了我連這都不要了?」

老漢輕『哼』了一聲:「臭小子。」

梁敘將旱煙捲好,給老人遞嘴裡。

「我給您點上。」他說著掏出了火機, 大太陽下火苗實在微弱卻也有一瞬間閃爍著的光芒和灼燒人的溫度, 「多吸兩口。」

老漢吸得順暢了, 轉身進了屋去。

梁敘笑看著那瘦弱佝僂的身影, 回頭對身後的兩個女孩子揚了揚下巴。梁雨立刻奔上前去拉著老漢叫爺爺, 餘聲乖乖的跟在後頭也喊了聲。

老漢的眼睛比沈秀還毒。

幾年前見著這姑娘來家裡就感覺不一樣了,想他孫子喜歡的人自然不會差。兩個姑娘去了房間看電視,梁敘瞧老頭模樣好點了才上前去搭話, 老頭抽著旱煙熏得他近不得。

「我回來路上碰見四叔了。」梁敘端著板凳坐在一邊,「他說晚上要澆地,咱也澆?」

「我都問了。」老漢說,「咱還排在後頭得半夜了。」

熱風一下一下的往裡刮,老漢抽了幾口煙不抽了。小院子里的核桃樹長得很高,繁盛的葉子將陽光大多都擋住了。

「這樹您什麼時候種的?」他看了一眼。

老漢悶聲抽著煙不說話了。

那會兒快到飯點,平時都是老漢一個人對付著。梁敘知道老漢好那口,便去村大隊的食堂買了幾份冷盤和啤酒花生米回來了。

吃飯的時候一直挺安靜。

「咱原上那地空了一年草都長滿了吧。」梁敘想起什麼吃了一口菜說,「下午我去打點葯。」

餘聲給梁雨夾了點冰黃瓜。

「回來了就歇著。」老漢抿了口酒,「那地我回頭再收拾。」

梁敘給老漢的杯子里又添滿了。

「我不閑著嗎。」他說,「你這最後一杯啊。」

吃完飯老漢也不說話沒事人一樣到村頭溜達去了,梁敘蹲在門口抽了幾根煙,然後起身去隔壁叔家借了瓶農藥,混勻水裝在桶里。餘聲看了會電視便一直跟前跟後看他做什麼,毫不厭煩似的。

梁敘將葯桶放在架子車上。

他本來是想一個人去的,可餘聲偏要一起跟著。梁雨自然不會當電燈泡便在家裡看門,於是梁敘拉著架子車餘聲走在他身邊兩個人就這麼出發了。

原上的那塊地得走半個多小時。

他從家裡給她找了個乾淨的草帽,自己脖子上掛了條毛巾。太陽雖說大風也是有,老是將她的草帽吹掉。餘聲每次都要彎腰去撿,梁敘總會笑出來。

她在他身邊小跑,不一會兒就到了地里。

兩邊都是一溜兒的梨子玉米,高高的擋住了遠方的視線。只有他們家這片空地上長滿了雜草,都快到腿彎了。梁敘將架子車停在地頭,拔了些曬黃的雜草往架子車上一鋪,又脫下襯衫搭在車檐上。

「打完得一會兒。」他說,「沒事睡上頭等。」

然後背上藥桶準備打葯。

「管用嗎?」她跟在身邊問。

梁敘挑眉:「就一口能毒死一頭牛信不信?」

「……」餘聲吸了口熱氣,扶著草帽,「這麼厲害。」

「去那兒等著去。」梁敘已經開始往前走著打葯了,「這味道不好聞。」

那片地有幾十米長差不多兩畝,他來來回回了好多次。餘聲在車上趟不住了也會跑過去跟著,用草帽給他扇扇涼。他們來的時候帶了一大瓶礦泉水,這會兒都喝了快一半了。

他身上的背心真能擰出水來。

等到徹底將草捋了個遍把葯打完了太陽都跑去西邊了,晚風吹過來陣陣涼意。當時餘聲平躺在雜草上,抬頭看藍天白雲,冷不丁聞見一股汗味,便看見他湊過來從她的角度仰頭。

「好看嗎?」他問。

「好看啊。」她說。

梁敘坐在車幫上喝了幾大口水,隨手把嘴一抹也抬頭看去。餘聲從雜草上坐了起來,微風將頭髮都吹亂了。正是四五點的時候,周邊都沒什麼人。

她靜靜的看著天際,梁敘的目光早已落在她臉上。

一大片高高的莊稼地將兩個人的身影包圍起來,她的目光平靜極了。梁敘看著她白皙的臉頰,一時有些怔松。

餘聲感覺到那炙熱,側頭看他。

「怎麼了?」她嘴巴微張。

梁敘的喉結動了動,沒有說話直接俯身下去一手探在她腦後將人壓在雜草下,然後狠狠地親了下去。他身上有風乾的汗水味和男人身上的特別的味道,瀰漫著餘聲整個神經。

她很快便軟下身子由他控制。

梁敘將那雙薄薄的嘴唇親夠了然後轉移到她的脖子上,有淡淡的奶香味兒鋪灑在他的鼻翼。她今天穿著淡綠色的大齡短袖,梁敘很容易便將衣服扯在肩頭。

他在她的肩胛骨處落了個輕輕的吻。

餘聲此時此刻已經有些迷醉,身下的茅草有些膈應。梁敘一手從短袖下擺往上探去,粗糙的指腹觸摸到皮膚使得餘聲忍不住瑟縮了下。

他緩緩停下動作去看她緊閉的雙眼。

一陣風吹過來將他鬧醒,梁敘漸漸收回了□□趴在她身邊將氣息撫平。餘聲再沒有感覺到他的動作然後睜開眼看他,梁敘已側身躺好將她拉至自己懷裡。

「怕不怕?」他輕聲問。

過了好一會兒,餘聲搖了搖頭。兩個人就那麼躺著以天為被,耳邊有風吹著玉米葉子的聲音。她枕在他的胸口,黑色背心將他的胸膛襯得硬朗迷人。

「梁敘啊。」她喃喃。

他閉著眼『嗯』了一聲。

遠方的落日永遠親切的安撫著這片大地上所有善良的人,不管世界多壞人生路有多難堪。等你走累了再抬頭,夕陽依舊漂亮可愛。

後來等到太陽下山他們才回去了。

長長的田間小路她戴著草帽撒歡的跑,兩邊的電線上一排排胖瘦鳥站的整整齊齊跟列隊似的。梁敘看著她歡快的樣子,像是擁有了星辰和大海。

夜晚很快便來臨了。

梁敘從晚上□□點就在等著,一直到凌晨一點才輪到他們澆地。當時倆姑娘都睡下了,他前腳剛出門後腳老漢就跟了上來。

七十五歲的老頭子腿腳比他還利索。

從小就知道這老漢的脾氣硬,梁敘嘆了口氣無奈緊跟了上去。六畝的梨子地澆水得好一會兒,梁敘打著手電筒站在地頭看著放水的粗管子,等水流慢慢平穩下來才蹲去地面上歇著。

他自己咬了根煙,又給老漢遞過去一根。

「這抽不慣。」老漢從兜里摸出旱煙,「我帶著呢。」

爺孫倆同樣的姿勢蹲在地頭,同樣手裡夾著煙抽。管子里的水淙淙流著,均勻的覆蓋在每一棵梨樹根上。手電筒里的光束直直的照在前方,可以清晰的看見那水滋滋淌進每一個土坑。

「您這一過年都邁七十六了我們又都不在家。」梁敘頓了下說,「今年一完就挖了吧。」

即使是夏天這半夜的風吹在身上也是挺冷的,野草裡頭鑽著蛐蛐兒叫來叫去響徹在這孤獨的夜裡。身邊的老漢只是一個勁兒的抽著旱煙,那煙快抽掉一半才說話了。

「咱這地是你那混賬爸走那年種的。」老漢聲音滄桑極了,「這都多少年了。」

梁敘低頭狠勁吸了一口煙。

「你瞧瞧長得那叫個好。」老漢看著前頭黑暗的某處,「就靠這片地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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