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外頭好像有人表演回來,吵吵嚷嚷的聲音愈來愈近。梁敘在她說完『小恆星』三個字後低頭又親住她, 餘聲雙手抵在他胸前大氣都不敢出一個。

忽明忽暗的燈泡搖的人眼花繚亂。

等門口那一撥說話聲過去了, 餘聲早已經臉紅心跳。梁敘幫她整理了下碎發和圍脖, 拉著她出了地下室。明亮的校園路燈下, 他們走了一段又一段。

小賣部圍了一圈買零食的學生。

梁敘讓她站在馬路邊,他跑過去給她拎幾包。餘聲正在等他的間隙, 身邊過來了一個六十來歲穿著破爛的老漢, 說自己錢丟了想要一張飯票。

她從自己兜里摸出五塊錢。

梁敘那會兒已經走在她十幾米開外的地方, 看見那老頭已經拿了錢快速走開,擺明了一個騙子。他無奈的嘆了聲氣,朝她走了過去。

「他說你就信?」他問。

「不信。」餘聲說的乾脆, 從他手裡拿過薯片拆開吃了起來,再抬頭看見梁敘一臉的驚嘆號,說, 「但他看著很可憐。」

梁敘:「……」

這姑娘不是缺心眼就是母愛泛濫。

他好笑的將目光落在她的側臉, 白潔無暇跟閃了光似的。回去的路上她嫌無聊出謎讓他猜,梁敘的回答總是像把大象裝進冰箱分幾步那麼簡單。

路燈將車影拉的很長很長。

那一年的第一場雪開天闢地的聲勢浩大, 遠方的山嶺將小涼庄包在裡頭。大地和天空都是冰涼的白色, 遙遠的海平線也變得漸漸模糊。

視線所及只有胖鳥飛來過。

外公掃著門前厚厚的雪, 梧桐樹榦都被壓彎了。老頭將手裡的笤帚放在一邊, 從房檐下找了細繩和棍子將樹榦支了起來。

小鎮街道上來往的車都帶著防滑鏈。

往北直上學校的那條路雪鋪了一層又一層, 腳踩上頭嘎嘣一聲脆響。校園裡的教師們剛開完會三五成堆回了教室,宣布期末考試前後各項瑣事。

鈴聲一響,大家都蜂擁而出。

陳皮拉著梁敘去網吧溜幾圈, 後者直接忽略大步朝天去了文科樓。路上遇見了對他有知遇之恩的教導主任,聊了幾句音樂他才走。

雪花斷斷續續的往下飄著。

梁敘走到她教室,趴在窗外往裡掃。餘聲正認真的寫著要點一二三,筆跡工整好看像microsoft word里的仿宋小四。

「寫什麼呢?」他在她身邊坐下。

「讀後感。」餘聲停下筆思考著說,「上周在機房老師讓我們看的紀錄片。」

「講什麼的?」

「地球什麼時候滅亡。」她說,「還有人性。」

她言辭認真懇切,梁敘看了一眼她本子所寫。此時教室里就剩下他們倆人,梁敘將胳膊搭在她身後的桌子上,坐的懶散沒個樣兒。

「地球不會滅亡。」他笑了下,「最多是人類。」

十來分鐘的講述里,他從幾十億年前的上古說到唐宋元明清。餘聲第一次覺得他有點啰嗦,因為她的重點根本不在這裡,於是煩悶的打斷他。

「為什麼你一直糾結這個?」

梁敘:「後頭的我還沒說到。」

餘聲:「……」

窗外有雪花落在欄杆上,一會兒就覆了厚厚一層。從高遠六十度方向看下去,窗下青木桌前的少年少女正是一天中最好的樣子。

考試那兩天罕見的冷。

或許是陽光出來的緣故,雪一面下一面融。學校里一片寂靜,各個考場剛發下卷子。校門口一輛黑色汽車駛了過來,駕駛座下來了一個男人。

二十五六歲的模樣,一身鐵灰色西裝。

男人先去了校長辦公室,過了近一個小時才從裡面出來。當時餘聲已經早早的答完卷子,她收拾了筆袋起身向地下室走去。

「餘聲。」樓梯口被一個聲音叫住。

她停下步子抬過頭去看聲源的方向,男人筆直的站在三步遠。餘聲有些模糊的印象,好像是余曾研究院的學生。記得有一兩次跑去研究所找余曾,實驗室里見到過。

「我們下去說。」張魏然看她,「可以嗎?」

因著余曾的關係,餘聲不想搭理。可偏偏這人態度那麼好,基於長期以來禮貌克己的性子,她先一步下了樓。

「老師說你來這邊讀書。」倆人走在操場上,張魏然說,「我手頭有個項目剛好路過這裡,順便過來看看。」

餘聲默了下:「余曾讓你來的。」

「是。」張魏然眼角輕輕抬了抬。

操場上倆人的身影格外矚目,一暗一紅襯得雪地都多了些動容。那會兒梁敘也從考場出來了,他習慣性的去了地下室,眼角掃到某處一愣。

身後陳皮也跟出來,胳膊搭在他肩上。

「餘聲旁邊那人誰啊?」陳皮問。

梁敘沒說話,眼睛慢慢眯了起來。

那倆人忽然停下了,陳皮奔著看熱鬧的心思溜了過去。在看到男人遞給餘聲手裡的紅色錦盒時,呼吸都只進不出了,轉身又躥回梁敘身邊。

「乖乖。」陳皮說,「那表盒都值個幾千塊吧。」

梁敘默不作聲的吸了口氣,掉頭走了。

過了會兒,地下室的門被人推開。餘聲先探進來腦袋,他窩在沙發上抽著煙,陳皮撥著吉他的動作停了。

「剛和你在一塊那男的誰啊?」陳皮八卦的問。

餘聲『哦』了一下:「我爸學生。」

話音剛落梁敘從沙發上站了起來,他掐了煙拉過她出了門。餘聲乖乖的跟在他後頭,雪又慢慢下起來,剛剛還乾淨的地面轉眼就是一層雪。

似乎攥緊她的手,才能感覺到溫度。

「我們去哪兒?」她問。

梁敘:「送你回家。」

那聲音和往常一樣,她失落的『哦』了聲。梁敘不是沒有聽出來,他還是送她回去了。鎮上沒什麼行人,冷冷清清的樣子。

梁敘送完她又回了學校。

李謂難得有時間過來,幾個人去校外下館子叫了菜和酒。那天一直喝到天黑個透,李謂說以後要做個醫生,惹陳皮笑話了一晚。

後來李謂回去了。

梁敘和陳皮一人提了一瓶酒去了網吧,裡頭昏昏暗暗。他們坐在角落裡,梁敘一隻腿彎曲腳踩椅子上。他喝酒不紅臉,只是胃像著了火似的燒。

過道邊一個男生在看毛片。

即使帶著耳機都能聽見裡頭那女的嗯啊咿呀的聲音,梁敘喝的臉色鐵青起來。他抓起手裡的酒瓶就要往過砸,陳皮眼疾手快攔住了。

「怎麼了你。」陳皮問,「餘聲?」

梁敘抬了下眼皮:「知道還問,我操。」

「怕配不上她還是……」陳皮勾笑,「怕她甩了你。」

梁敘眉心一個川字:「滾。」

外頭的積雪已經近半尺厚,側耳細聽還有簌簌作響的聲音。餘聲睡了又醒,她將被子蓋得只露個腦袋,然後拿過筆紙開始畫起來。

第二天都被外婆收走放桌上了。

她吃了早飯出去溜達,菜市場擺攤的已經很少了。沈秀在菜攤邊閑坐著,看見她就眉開眼笑的問吃了沒,說了幾句才知道他昨晚沒有回來。

街頭有大嬸推著小吃車走過。

餘聲借口離開,她沒有回家而是去了學校。地下室沒有找見他,餘聲站在校門口兩邊望。路上全是自行車印,密密麻麻的亂成一團。

那家他常去的網吧走進了眼底。

餘聲進去的時候網吧里一大圈人都在睡覺,她習慣性的去了那個角落。他和陳皮歪歪扭扭的倒在靠椅上,後者已經醒了過來,看見她打了聲招呼識趣的走了。

她進去坐在他身邊。

梁敘的電腦還開著,餘聲登陸了自己□□號玩了起來。他醒來那會兒看見電腦上的對話框,她低頭看著鍵盤一個字一個字的敲。

「和誰聊呢?」他搓了搓臉。

「不認識。」

梁敘起身坐好,剛湊近餘聲就聞到一股宿醉過的酒味兒。她嫌棄的『嗯』了聲,錯開他兩寸。他挑眉笑了一聲,目光又落在屏幕上。

餘聲和陌生人聊的正起興。

倆人因為一個話題聊的很熱鬧,就差相互加好友了。梁敘在一旁興緻缺缺,他一面看一面摸煙抽了起來。

「噯。」餘聲胳膊推推他,「你說這人男的女的。」

「女的。」

「……」餘聲驚訝,「你怎麼知道?」

梁敘:「男的沒這麼磨嘰。」

她還在思考他的話,梁敘已經起身關了電腦拉她站了起來往外走。餘聲在他背後做鬼臉,梁敘叼著煙嘴角帶笑。

門口遇見了一個他的朋友。

餘聲先下了樓,梁敘訝異她的自覺,這邊朋友已經出手跟他要煙點火。他寒暄了幾句下去找她,女孩子正站在一對吵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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