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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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回到嶺南, 是個春天。

院子里生出了很多雜草,屋裡也落滿了灰塵,鄰居家阿婆的貓沿著房梁跑來跑去,燕子也在屋頂做了窩。

那時候陳迦南已經有些顯懷, 沈適不讓她走太多路, 這段時間在家裡待的也多了, 還有萍姨不放心,也跟著過來了。

到了中午,一家人大掃除。

屋檐下放著搖椅和凳子, 外婆躺在搖椅上, 陳迦南給外婆喂粥, 萍姨拿了掃帚就要去幫忙, 被陳迦南擋了, 她看著院子里那個挽著袖子,低頭在拔草的男人,淡淡笑了笑:「時間長著呢, 讓他弄去吧。」

萍姨發愁:「沈先生沒幹過這個,行嗎?」

話音剛落, 沈適從雜草里抬起頭,一臉無可奈何的樣子, 看了眼陳迦南,這個女人都不拿眼瞧他。

沈適輕咳了兩聲,有點一言難盡。

自從那一夜他要了她,兩個人的關係好像比之前近了一些,有時候晚上睡覺, 說兩句話, 動了情也會滾在一起, 他能感覺到這種變化,可又覺得不像。

懷了孕會性情大變嗎?沈適捉摸不透。

後來萍姨被鄰居阿婆帶著去了菜市場,外婆躺在搖椅上睡得迷迷糊糊,陳迦南就坐在一邊看書。

沈適鋤了半邊草,仰頭看她。

陳迦南當作沒看見一樣,淡定的翻著書,察覺到外婆動了動,她一抬眼,外婆居然抬著手指著沈適,吐字不清道:「孫女婿——累了。」

他們都愣了。

外婆有很久不開口說話了,陳迦南還以為是幻聽,她看了沈適一眼,輕輕道:「外婆,你剛說什麼呢?」

沈適放下鋤頭,從院子里走了過來。

外婆忽然用了力氣拍了陳迦南一下,歪著頭,有口水從嘴巴里流出來,舌頭往上翻著,嘴裡還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小蓮不聽話。」

陳迦南眼眶濕潤,瞬間淚流。

「外婆,你多說幾句。」她握著外婆的手,哽咽道,「我是囡囡。」

搖椅上的人好像又聽不見了一樣,就那麼斜歪著頭,閉上了眼睛,睡了過去。沈適上前,蹲在搖椅邊,用毛巾擦了擦外婆的嘴角,又掖了掖被子。

他輕聲:「睡著了。」

陳迦南吸了吸鼻子,擦了擦眼睛,又把外婆的被子往上拉了拉,再一抬眼,沈適正看著她。

「要不要我陪你出去走走?」他問。

陳迦南:「不去。」

「看會電視?」

陳迦南:「不想看,我再陪外婆坐會兒,你不是沒幹完活嗎,還不去忙?房間里的灰還沒掃呢。」

沈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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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差不多收拾完屋子,已經傍晚。

沈適沒怎麼做過這些,大半天下來整個人也累的厲害,剛好接到公司電話,去了門口一邊說一邊抽煙解乏。

抽了幾根煙,進去屋裡。

陳迦南正在和萍姨學織毛衣,聽見門口動靜,抬頭看了一眼,隨口問了句:「你抽煙了?」

沈適頓了頓:「抽了兩根。」

他身上的白襯衫已經髒了,挽起的袖口有淡淡灰塵,西服褲子捲起半邊褲管,倒有些不修邊幅的模樣。

陳迦南皺鼻:「我現在聞不慣那味道,總會有些難受,你去洗個澡換了衣服再進來吧。」

沈適:「…………」

等他出去,萍姨笑了。

「沈先生還沒被人這樣過呢,敢折騰他的我看只有太太了。」萍姨說,「他連個氣兒都出不來。」

陳迦南淡淡彎唇,勾了勾手裡的針。

深夜的嶺南其實和梨園挺像,卻多了些生活氣。屋外有小狗亂叫,還有人說著話從牆邊走過。

沈適洗完澡回到房間,陳迦南還在織毛衣。

他皺眉:「明天織吧,都弄一天了。」

陳迦南低著頭在找線頭,含糊的「嗯」了一聲,說:「袖子剛織了一圈,很快就好了。」

沈適:「怎麼想起織毛衣?」

陳迦南在認真的挑線,聞聲,停了停手裡動作,道:「嗯,你把大燈關了吧,有點太亮了。」

沈適道:「燈太暗對眼睛不好。」

陳迦南剛好織了一圈,拿起來看了看,大概能瞧出一個袖子輪廓,接著道:「關了吧,弄完了。」

等沈適關了燈,陳迦南已經躺下了。

床頭的小燈開著,明明暗暗,影影綽綽,照著她的身影,肚子那兒有些鼓鼓的,沈適的眸子頃刻間便柔和了。

他輕手輕腳躺上床,關了小燈,抬手輕輕覆上她攏起的肚子,很輕很輕的嘆了口氣,低聲說:「睡吧。」

陳迦南慢慢睜開眼,又閉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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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回到嶺南,事情總是格外多。陳迦南時而還是會去書店,店裡人來人往,小智一個人經營的蠻好。

到了傍晚,沈適會來接她。

他們通常都會一起走回家,有時候看著夕陽落山,風從領子里鑽進來,他會脫掉外套給她披在身上。

陳迦南有時會問:「你公司都不忙嗎?這有萍姨和毛毛,你不用太擔心,我自己也能做很多事。」

沈適「嗯」一聲,總是說:「不忙。」

陳迦南也會揶揄兩句:「真不忙啊,我看你平時電話倒挺多的,一個接一個,挺重要吧?」

沈適會說:「不是要緊事。」

等回到家,萍姨已經做好飯。到了晚上,電視開著,陳迦南織毛衣,沈適偶爾會出去抽根煙。

有一回夜裡,陳迦南出去倒水。

她看見屋檐下坐著兩個人,外婆靠在搖椅上,手裡拿著一支煙,對他說:「阿詩瑪——」

沈適笑著說:「只能聞聞啊。」

或許就在那一瞬間,陳迦南有些釋然了。這幾個月,他們重新在一起生活,他一直在付出,她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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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些天,周然一家來做客。

好久沒有見毛毛,陳迦南想弄一大桌菜。萍姨一大早就出去買菜,還買了一條魚回來。

陳迦南去廚房,看見盆里的魚蹦躂正歡。

「這是——」她開口。

萍姨接道:「多寶魚,熬個湯可香了。」

陳迦南想起過年的時候,他說自己會做魚,最後卻買了條清蒸鱸魚,把多寶魚給放了生。

「別吃多寶魚了。」陳迦南道,「我去買條鱸魚吧。」

從廚房出來,沈適正看她。

他將桌子擺好,站直了,笑道:「萍姨做魚很好,不管是清蒸還是紅燒,尤其是多寶魚,你還沒嘗過。」

陳迦南直直看他:「你管我。」

她鮮少再和他這樣說話,沈適有那麼一瞬間晃了神,抬了抬眉,道:「要是我沒記錯的話,我們是新年領的證,結婚證就在我錢包,你要不要看看?」

陳迦南很吃驚:「誰把這個裝錢包啊?」

沈適雲淡風輕道:「你也知道媒體喜歡捕風捉影,總有人不相信,沒事兒拿出來晾一晾挺好。」

陳迦南:「…………」

「現在去買魚?」

陳迦南面無表情:「你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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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周然有些事情要處理,等到這都已經是傍晚了。一桌子菜重新上桌,人多,也挺熱鬧。

夜深的時候散了席,外婆已經睡著了。

兩個女人坐在屋檐下,毛毛摸了摸陳迦南的肚子,小聲問:「怎麼忽然就回來了?」

陳迦南「嗯」了聲:「家裡自在。」

毛毛歪了歪嘴:「那個不也是你家?」

陳迦南沉默了一會兒,說:「可能還是有些不習慣,在嶺南外婆還能清醒著說兩句話,在那邊總是睡覺。」

「回來也好。」毛毛說,「預產期在十一月吧?」

她們這輕聲細語講著話,卻不知道裡屋兩個男人已經喝多了。周然沒什麼酒量,幾杯就暈了,沈適卻還在悶頭喝。

萍姨去屋裡收拾,看見沈適醉了,喊了聲太太,陳迦南聽見聲兒回了屋裡,桌上全是酒瓶,沈適一張臉慘白。

毛毛「哎呦」了一聲:「怎麼喝這麼多?」

又是一番折騰,毛毛扶著周然走了。陳迦南沒讓萍姨幫忙,自己拉起沈適往卧室走。

推開門,摸索著要開燈。

只覺得身子忽然一緊,門反鎖了,黑漆漆的房子里,他倏然靠了上來,腦袋一歪,倒在她的肩膀上。

陳迦南秉著呼吸:「沈適——」

他輕輕「嗯」了一聲,咽了咽嗓子,聲音沙啞:「我今天高興。」

陳迦南在黑夜裡問他:「高興什麼?」

「你又好像從前那樣了。」

「有嗎?」

沈適:「有。」

他把臉往她脖子里鑽了鑽,皺緊眉頭,一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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