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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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時候看《喬家大院》, 總是對那種四四方方的宅院有些不一樣的感覺,親近,古老, 神秘, 有歷史的厚重, 也有家族的忠誠。

陳迦南還記得第一次來梨園的樣子。

那個晚上京陽下了很大的雨,他剛從飯局下來,喝了很多的酒,叫老張開車來接她。雨水嘩嘩, 打落在擋風玻璃上。

這條路有些陌生,她心裡不安:「我們去哪兒?」

他當時大概有些不舒服,低著頭, 眼睛也沒抬起, 只是揉了揉眉心, 聲音低沉疲憊:「到了就知道了。」

一車的酒味瀰漫,陳迦南皺了皺鼻子。

她微微往車門方向挪了挪, 道:「天氣預報說這兩天暴雨,我明天還有課,挺重要的, 怎麼回學校啊?」

他不動聲色:「晚上再說。」

陳迦南那會兒挺不依不撓的:「沈先生, 麻煩你看一眼時間,現在已經是北京時間深夜九點了好不好?」

那一年她還年輕,一點都不怕他。

沈適對她也有些放縱,由著她的性子, 也由著她濃妝艷抹, 只是今晚她的臉頰乾乾淨淨, 白皙粉嫩, 就是這張嘴不太好對付。

車子停在半山腰,四面環山。

沈適忽然道:「老張,停車。」

陳迦南被他這低低一聲有些嚇到,倏然不吭聲了,側了側身子,往座位角落裡擠了擠。

他問老張:「還有多久?」

「轉個彎就到了。」老張說。

沈適:「你先回去吧。」

老張沉默了一秒,大抵是跟著沈適的時間久了,知道他的脾氣,也不再問,只是應了聲是,便拿了傘下車。

等到車裡就剩下他們倆,陳迦南有些心慌。

沈適嗓子有些不舒服,艱難的咳了兩聲,抬手解開了領口的兩顆扣子,道:「前面有個宅子,平時沒人住,這地方挺安靜,你要是想來讓老張去接你。」

她忍不住問:「你幹嗎?」

沈適不咸不淡道:「不幹什麼,就是覺得你有點吵,我看這地方挺適合你,沒事待個一年半載也不錯。」

陳迦南:「…………」

他說話的表情看著蠻認真的樣子,陳迦南後背都有些僵硬了,她瞧了眼烏漆嘛黑的窗外,一邊往後靠一邊道:「你這是綁架知道嗎,要坐牢的。」

沈適低聲笑了:「是嗎。」

她看著他那張城府頗深的臉,目光黑漆漆彷彿要把她怎麼樣似的,擰著眉頭,低嘲了一句。

沈適抬眉:「你說什麼?」

她堵他不會怎麼樣,大著膽子道:「我說堂堂沈先生,嚇唬一個手無寸鐵的女人,還是男人嗎?」

沈適聽罷,笑了笑,扯了扯領帶。

她總覺得那個動作有些危險,下意識得轉身就要打開車門,無奈車門落了鎖,再一回頭,沈適好整以暇的看著她,兩人對視了三秒鐘,她剛要動,他便壓了下來。

他身上酒味很重,縈繞在她的鼻間。

「沈適——」

他低頭看她:「嗯。」

「你幹嗎?」

他淡淡道:「讓你看看什麼是男人。」

那一年,沈適28歲,陳迦南20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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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才知道,那天是他母親的忌日。

那也是她第一次來梨園,陌生,拘束,不安,小心翼翼。她跟在他身後,在這諾大的屋子不敢亂走。

他的西裝已經凌亂,臉上有酒後的紅暈。

陳迦南印象里,他很少喝這麼多酒,平日里大都是喝不醉的,那個晚上喝往日不太一樣。

他終究沒對她做什麼,只是說:「二樓有卧室,去洗個澡吧。」

想起車裡他對她動手動腳,雖然最後沒有實際行動,只是□□所起,又硬生生忍了下去,卻還是把她嚇到了。

她幾乎是飛快轉身,往樓上走。

上到二樓,再回頭去看的時候,他低著頭,西裝已經脫掉了,露出雜亂的白色襯衫,整個人靠在沙發上,手肘撐在沙發幫,一隻手支著頭,充滿疲倦。

那大概是她見過沈適最傷心的樣子。

很久很久以後,陳迦南都忘不掉那個晚上。他頹廢,不修邊幅,落寞至極。以至於,而今,在即將到達的此刻,她懷著他的孩子,坐在他身邊,他正笑著和她說話,讓老張開慢點,即使如此,梨園對她來說,彷彿依然是一個傷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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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停在梨園門口,大門自動打開。

還是記憶里的樣子,高高的圍欄,古舊的牆壁,二層小樓,外面圍著花園,樸素典雅,簡約莊重。

剛一下車,熟悉的味道撲面而來。

從屋裡跑出來一個六十來歲的老太太,還系著圍裙,看見他們高興道:「可算把你們盼回來了,我在廚房做梨花糕呢,就琢磨著也該到了。」

沈適對她笑道:「這是萍姨。」

陳迦南微微一笑,頷首。

萍姨看了陳迦南好幾眼,「唉」了一聲道:「難怪沈先生一直念念不忘,太太和別的女孩子不太一樣。」

陳迦南看了眼沈適,他只是淡淡笑著。

「好了,進去說吧。」沈適道。

房子里有地暖,光腳踩著都很舒服。

外婆走了這麼遠的路,身體不太靈活,被萍姨帶著回房間休息。陳迦南站在客廳,看著四周的布景,燈光換成了暖黃,壁紙也換成了柔和的樣子,整間房不再那麼寂寞和冰涼。

她胃裡猛然一陣酸楚,反了幾口。

沈適正在和老張交代事情,聞聲走了過來,摸了摸她的手,皺眉道:「怎麼這麼涼,還不舒服?」

陳迦南搖頭:「沒事。」

「要不要上樓休息?」

陳迦南想了想,從他掌心抽出手,道:「我不困,還是先去看看外婆吧,她現在睡覺也不踏實,你忙你的吧。」

她說完也沒等他說話,就走了。

房間里外婆睡得很熟,萍姨正在給外婆掖被子,看見她笑了笑,小聲喊了句太太。

陳迦南:「您叫我迦南吧。」

「我在沈家待了一輩子,已經習慣了,更何況這是沈家的規矩,不要覺得不自在。」萍姨說著,看了眼外婆,又看向她,道,「自打我見您第一眼,就覺得您和以前太太有點像。」

「以前的太太?」

萍姨:「沈先生的母親。」

陳迦南聽罷,抬眼。

「沈先生是重情之人,就是為人淡漠了些,其實最看重情意,一旦放在心裡就很難再放下了。」萍姨燦然一笑,「您是有大福的人。」

陳迦南莞爾,輕道:「他看著是挺薄情。」

很少有人敢這樣說沈適,萍姨樂了。

「您忙去吧,我陪外婆睡會兒。」陳迦南說。

那時已經是下午,太陽斜斜照進窗戶,溫柔的落在床腳,緩緩移動著,窗外的花樹輕輕搖晃,在窗帘上留下斑駁的樹影,彷彿時間都變慢了。

陳迦南躺在外婆身邊,很快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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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醒來,已經是傍晚。

陳迦南迷迷糊糊睜開眼,看到的是陌生又熟悉的房間,沈適正坐在旁邊的沙發上看書。

聽到動靜,他看過來:「醒了?」

陳迦南閉了閉眼又睜開,抬手覆上眼睛揉了揉,問他:「我不是和外婆在一塊睡嗎?」

沈適放下書,坐到床邊。

「不是不困嗎,我看你睡得挺香。」他揶揄。

陳迦南被他看的彆扭,從床上坐了起來,沈適抬手虛扶了一把,她靠在床頭,問他:「外婆呢?」

「萍姨做了很多花糕,正吃著呢。」

卧室光線不是很亮,只開著一盞暖黃的檯燈,襯得整個屋子很柔和,彷彿除了睡覺做別的事都是浪費時間。

陳迦南揉了揉額頭,緩緩嘆了口氣。

「不舒服?」沈適問。

陳迦南搖頭:「就是有些沒精神,不知道是不是懷孕都這樣,頭也有些暈,沒什麼力氣。」

沈適探了探她的額頭,從床頭櫃拿起一杯熱水遞給她:「應該是走的路太長了,容易疲憊,喝一點會舒服些。」

陳迦南接過熱茶,兩個手掌暖意層生。

她抿了一口,看他:「你不是說養了只貓嗎,怎麼沒有看見它?」

沈適:「我讓老張送到寵物醫院了,你現在這樣不方便養,萬一出什麼意外我會受不了的,等生了孩子,再養回來。」

陳迦南好笑:「還有你受不了的?」

「我又不是銅牆鐵壁。」他苦笑了一聲,說,「要不你摸摸?」

陳迦南:「不正經。」

沈適輕笑:「現在感覺怎麼樣?」

「還好。」

「只是還好?」他緩緩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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