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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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三十的嶺南被鞭炮聲叫醒。

清晨五點就有人放煙花, 還能聽見巷子里有人說話,院里的紅燈籠在風雪裡搖曳著,燈影落在紅磚小路上, 把那塊的雪照的通亮。

陳迦南被第一聲炮響弄醒了。

她睜開眼睛, 適應了一會兒黑暗, 聽著身邊這個男人平穩均勻的呼吸,目光慢慢落向被燈籠點亮的窗外。

回想昨夜種種,臉頰忽然紅了。

他比印象中的每一次都溫柔, 總歸是顧及她懷著孕, 輕手輕腳的觸碰,到最後怕也是芙蓉帳暖難以自制,只能忍著出去抽一根煙。

陳迦南輕輕側身, 看著近在咫尺的男人。

他睡著的樣子依然淡漠, 這麼多年過去了,胸膛還和以前一樣堅硬。昨晚他喝多了, 身上的男性味道淺淺的,浸著汗, 流過脊背,沒入臀部的時候,她也難控。

好像很多年前有個飯局,他帶她去。

那一桌的人玩的都很開,都帶著女伴,有一個叫他:「沈三哥, 您身邊這位會玩十一點嗎?」

她當時就連個女朋友都不算。

「來了光喝酒多沒意思啊, 咱玩幾把怎麼樣, 三哥給個面子, 這位小姐借我用一會兒?」

他當時喝了杯酒, 不動聲色的抬眼。

陳迦南不太清楚他們嘴裡所謂的十一點是什麼玩法,但也知道到最後大概都會變成十八禁。

她那時看了一眼他,他將手放在她的腿上。

「你們玩,她不會。」沈適是這樣說的。

這話一出,一桌的人便都知道了沈適護她。也是從那一天起,所有人都開始稱呼她一聲陳小姐。或許那一刻起,很多事情便開始不一樣了。

怎麼會想起這個,陳迦南輕輕嘆了口氣。

寂靜里,身邊的人忽然出聲:「嘆什麼氣?」

陳迦南驚了一下。

「你醒了?」她輕問。

沈適還閉著眼,輕輕吸了口氣,緩緩道:「你一動我就醒了,看了我那麼久,看出什麼了?」

陳迦南:「想起點以前的事。」

「什麼?」

陳迦南看著他,坦坦蕩蕩道:「亂七八糟的都忘了,只是忽然覺得,你以前對我也挺好。」

聞聲,沈適睜開眼。

他微微笑了笑:「我什麼時候對你不好?」

陳迦南特別認真的想了想,從開始到現在,好像很難說出他哪裡不好,就是太深藏不漏了。

於是她道:「不好說,你城府太深。」

沈適一聽,「嘶」了一聲吸口涼氣,好笑的翻過身看她,她的眼睛清澈又溫柔,他笑了,問她:「那現在呢?」

她與他對視,無辜一笑。

「馬馬虎虎吧。」她說。

話音剛落,他整個人就欺壓上來。陳迦南躲閃不開,被他緊緊箍在懷裡,下意識一抬手,錯打到他肩膀上的骨頭,聽見他悶哼一聲,隨即,一個夾雜著粗喘的深吻落了下來。

巷外鞭炮聲響,帳內情根深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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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大年三十,年味兒最濃的一天。天慢慢變亮,鞭炮聲便更多了,劈里啪啦,巷子里的人都被吵醒了,小孩穿著新衣裳滿街跑,地上紅紅一片,都是放過的炮仗。

雪下了一夜,院子里落了厚厚一層。

早晨吃過飯,沈適和外婆去掃雪,陳迦南在廚房洗菜。聽見隔壁阿婆家的孫子叫喊,說要去商店買炮仗。

她洗了好幾大籃子的菜。

有捲心菜,青椒,洋蔥,花椰菜,蘿蔔,土豆,藕,油麥菜,豆腐,青辣椒,香菇,山藥,韭黃,尖椒,木耳,金針菇,茄子,黃花菜。

她做好這些,院子也掃完了。

外婆不知道想起什麼了,從屋裡拿了以前的針線簍,坐在屋檐下就開始縫縫補補,也不說話。

沈適進來廚房,一驚:「這麼多?」

陳迦南笑說:「還有肉沒炒呢,毛毛廚藝好,一會兒就能把這些做出來,我就只能洗個菜打打下手。」

沈適走近:「什麼時候買的魚?」

「阿婆給的。」陳迦南說完看了他一眼,「你帶回來的國外那些維生素我給了一瓶,阿婆過意不去。」

沈適笑笑,低頭看魚:「嗯。」

「你老看魚乾嗎?」她問。

沈適蹲下身子,伸出指頭逗魚玩,說:「這是多寶魚,小時候我媽的拿手菜,還記得是江南的味道。」

陳迦南:「你會做嗎?」

「記得一點兒。」

「那你做吧。」

沈適:「…………」

他看著玻璃盆里的多寶魚,表情深重,眉頭皺起。一人一魚對視了半天,沈適嘆了口氣。

他抬頭看陳迦南:「你喜歡吃紅燒還是清蒸?」

「清蒸吧,外婆口味淡。」

陳迦南忙著切菜,沒有注意沈適一言難盡的表情。他原地站了一會兒,直接起身將魚盆端起來往外走。

「你幹嗎去?」她問。

沈適頭也不回,滿嘴胡謅道:「廚房太熱,多寶魚熱暈了做起來味道不好,我們出去吹吹風。」

陳迦南一愣,忍不住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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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毛過了中午到的,一家人都來了。

兩個女人在廚房一邊忙活一邊說話,小康陪著外婆看電視,周然和沈適去了門口抽煙。

巷外時而跑過小孩,穿著新鞋子跑的歡暢。

周然先開口道:「我聽毛毛說迦南懷孕了,這些年她和外婆一起生活很不容易,現在終於苦盡甘來,恭喜沈先生。」

沈適拿著香煙的手抬了抬,算是謝過。

「您這是第一次在嶺南過年吧?」周然道,「大年三十很熱鬧,滿街道都是串門的,比城裡有年味兒。」

沈適笑了笑:「難怪你當年執意要回這。」

周然也笑了:「我本來就是小城鎮長大的小孩,讀書的時候也想過出去闖一番事業,剛畢業就進了沈氏,一待就是好些年,後來還是覺得老家好,可能我比較戀家。」

沈適:「人各有志。」

「我就是一個普通人,比不得您。」

沈適抽了口煙,淡淡道:「你覺得我是什麼人?」

這麼一問,周然倒不知道該怎麼說,猶豫了片刻,玩笑道:「您家世好,註定不普通。」

沈適笑了一聲。

周然又道:「可能是過了三十的緣故,這兩年我想的總是很多,要養一大家子,有時候一覺醒來就怕沒了工作,越活越膽小了。」

沈適抬眼:「那你的風險比我小。」

周然反應遲鈍了一秒。

沈適說:「你才養一家子,我得養活幾千人。」

周然聽罷,笑著說了句話。

「我記得以前看書的時候,書里說人這一輩子,隨著年紀增長,先要承認父母的平庸,再承認自己的平庸,最後承認兒女的平庸。這個過程很痛苦,卻是必然。」

沈適沉默了片刻,道:「也不全是。」

周然:「嗯?」

沈適緩緩抽完最後一口煙,目光朝院子里的廚房看了看,又慢慢收回來,輕道:「家和萬事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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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毛做菜很快,味道也很好。

陳迦南幫著在一邊遞東西,洗洗鍋碗瓢盆,和毛毛說著女人間的閑話,時間過的也很快。

毛毛還是好奇:「一次就中了?」

陳迦南揪了一點青菜扔過去,臉頰燙燙的,道:「炒你的菜,都不怕他們聽見了,我臉往哪兒擱。」

毛毛嘖嘖感嘆:「沈適真厲害。」

陳迦南:「……………………」

「他今年有三十七了吧,每天晚上都那啥不?」毛毛說完,看到陳迦南準備打人的姿勢,抿了抿嘴,嬉皮笑臉道,「忘了忘了,你現在危險期。」

「你好好炒菜吧大姐。」

毛毛正說到興頭上,又開口:「他能忍住?」

陳迦南:「……………………」

「好了好了,我不說了,你也真是,什麼時候臉皮這麼薄了。」毛毛炒好菜,關了火,隨手拿起一個盤子,看到盤子下面蓋著的清蒸鱸魚,一愣,「魚都做啦?」

陳迦南清了清嗓子:「嗯。」

「你做的?」

陳迦南猶豫了一下:「他買的。」

那還是毛毛來之前,陳迦南在廚房切好了菜,沈適端著個盤子回來了。她問他是什麼,他掀開盤子給她看了眼。

毛毛聽著直笑:「男人都是這,不會還逞能,這回把自己弄裡頭了吧。對了,那之前的多寶魚呢?」

陳迦南指了指院子里的大水缸。

「游的正歡呢。」她說。

說完下意識抬眼,沈適剛走進院子,目光也看過來,領會到她所指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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