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兩個女人一台戲 9

在熱烈而又壯觀的「干打壘」住宅區建設工地上,蘇青林和馬雲天一邊和將士們、老鄉們打著招呼,一邊尋找著呂泰山的身影。在新打起的一截濕漉漉的牆頭上,他們找到了正在卸牆板的呂泰山。後者見基地的兩位最高領導人到了,就知道又有什麼事情要商量了。於是,他把手中的木錘遞給了牆頭上另外一位老農的手上。他跳下牆頭後,與蘇青林、馬雲天寒暄著來到了向陽的山坡上。大家蹲在一個土坡上後,蘇青林望著山坡上冬野里的枯黃,心裡一片焦灼,他不知道呂泰山能不能拿出一個解決問題的辦法來。

呂泰山見兩位慎重其事,知道他們找自己肯定有什麼大事。於是提議回家,叫寧香豆準備茶飯,「我們邊吃飯便說」。蘇青林連忙擺擺手說:「呂大哥,我們就在這裡說吧,我們有重要的事情與你商量呢……」

「哎呀,蘇師長,有什麼事儘管說,只要能用得上我,我一定儘力。」呂泰山盤腿坐在客人的下首,恭敬地望著蘇青林。

「開礦的設備已經到了,那麼大的東西,怎麼才能從火車站運到工地,我們想了半天也想不出辦法來。」馬雲天敬重地望著呂泰山,「我和蘇書記來,就是請你老哥幫我們出出主意的。」

「設備到了是好事情啊!斗大的麥子從磨眼裡下哩,只要有人,就有辦法。」呂泰山說:「說吧,這是多大的東西,比小火車還大嗎?」

馬雲天掏出了煙斗,準備抽煙:「差不多,可小火車有輪子,平地上搬運方便,機器沒有輪子,根本無法搬動。」

蘇青林掏出香煙,在呂泰山的嘴裡塞了一支,自己的嘴上也叼了一支。呂泰山馬上劃著了火柴,給大家點燃了。蘇青林抽了一口香煙,然後在山坡上給呂泰山畫了個草圖,把設備的尺寸、重量告訴了呂泰山。

呂泰山抽著煙想了一下,說出了自己的想法:「用人力解決!就像運小火車一樣!」

「用人力?」蘇青林吃驚地皺了皺眉頭說:「老哥啊,那可是個龐然大物啊!用人力談何容易。」

馬雲天點燃了煙斗,說:「蘇師長,老哥說的有道理,當初小火車也是個龐然大物吧,我們不是也靠人力把它運到目的地了嗎!」

蘇青林眉頭緊鎖,默然了一會兒,自言自語說:「用人力?」

呂泰山肯定地望著蘇青林說:「對,只有這個法子。放心吧,到哪山打哪柴,過哪河脫哪鞋(西北方言,讀hai),我們會有辦法的。」

一會兒工夫,呂泰山就設計出了用人力手工搬運設備的具體辦法。用幾十根檁條托起設備,人力往前滾動,滾一步,把設備後邊的檁條挪到設備前邊。這個龐然大物雖大,可它下邊的檁條就像是輪子。檁條在人的肩扛、棍撬和推力的作用下轉動,它轉一圈這設備就前進一步。

「好辦法!」蘇青林高興地說:「大哥真是諸葛亮再世呀!」

「干就么(方言:就是的),」馬雲天用地方話說:「我們老呂哥是豬溝子(屁股)上戳了一掃帚——百眼眼兒開著哩!」

大家說笑了一陣,蘇青林和馬雲天向老大哥告辭,說基地還有事兒。呂泰山知道基地的事兒千頭萬緒,就說:「幹啥事兒也要量力而行。千萬要悠著點兒,身體是革命的本錢哪!」

走下山坡後,下午收工的軍號吹響了。蘇青林和馬雲天親自把呂泰山送到了呂九庄,返回的時候,夜幕已經降臨了。車窗外,茫茫大漠和戈壁荒灘黑黢黢的,只有車燈射到的地方,才能看出它的本來面目。

吉普車在戈壁山道上顛簸著,夜色越來越濃了,寒意也越發地重了。

馬雲天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覺得現在向蘇青林說正是時候。他側過身子望著蘇青林說:「師長,田秀麗給你寫了封情書。」

「什麼?什麼情書?」蘇青林的目光注視著前方,不解地問。

「早就交到我這裡了,她讓我轉交給你。」馬雲天一本正經地說,「看來她愛你可是愛得有點死去活來呀!」

蘇青林忍不住笑了起來,不以為然地說:「是嗎,還有這等事?」

馬雲天好像在講述一個有趣的愛情故事:「田秀麗這個同志嘛……也不錯啊!要不,請我……」

「請你當我和田秀麗的紅娘?」蘇青林終於聽明白了,臉上的笑容收了起來,搶過話頭問。

「不可以嗎?」馬雲天摩挲著煙斗,輕輕地問。

「馬政委,」蘇青林的臉色變得嚴肅起來,「我跟雅玲是怎樣的關係,難道你看不出來嗎?」

馬雲天咬住煙斗不動聲色地說:「看出來了。」

「既然看出來了,你還亂點什麼鴛鴦譜?」蘇青林不滿地瞥了他一眼,語氣中充滿了責怪。

「情況在不斷變化嘛!」馬雲天深深地嘆了口氣,摸索著在煙斗里塞上了煙絲:「我說你怎麼一直不讓我當你和雅玲的紅娘呢?原來蘇師長還有這一手啊!」

「哪一手?」蘇青林感到莫名其妙,奇怪地望了他一眼,語氣生硬地問。

馬雲天拿出火柴,不緊不慢地說:「我看你最近老是往文工團那邊跑……」

「是的,最近是去的多了些,那是田秀麗要我去看他們文工團表演,大家都知道的。」蘇青林打斷了他的話說。

「這就對了嘛。」馬雲天劃燃了火柴:「你不好意思向田秀麗同志表白,我去給她說,怎麼樣?」

蘇青林猛一下把車剎住了,馬雲天的腦袋差點撞到了風擋玻璃上,手中的煙斗、火柴全掉到腳下邊了。馬雲天氣惱地坐正了身子,望著蘇青林:「幹什麼?你,你怎麼回事?」

「我怎麼回事?」蘇青林氣沖沖地說:「你難道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嗎?」

馬雲天知道蘇青林仍然愛的是陳雅玲時,心裡一陣高興,他彎腰從腳下摸起了煙斗和火柴,嘟囔道:「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蘇青林沒好氣地:「你說什麼?大聲點好嗎?」

「我沒說什麼!」馬雲天故意裝著生氣的樣子,要偵察出敵情,火力就得猛烈一些:「你把好心當成了驢肝肺!人家田秀麗哪點不好?」

「你要是再給我提這個田秀麗,我就請你下車!」蘇青林氣不打一處來。

馬雲天又在煙斗里裝上了煙沫子,他劃燃火柴點著了煙,吸了兩口後,「呵呵」大笑了起來。

「你笑什麼?」蘇青林有點莫名其妙。

「我這是火力偵察。」馬雲天吐著淡淡的煙霧,接著慢騰騰地說:「就像打藍河時,司令員的試進攻一樣。我這裡不出擊,你那裡的暗藏火力點,我能看清楚嗎?看來,你得重新調整軍事部署。」

「好你個老哥。」蘇青林聽出了他話里的意思,猛然明白了過來,又發動了車子,抿著嘴笑道:「我要是調整軍事部署,你還能不知道?我還能瞞著你嗎?真是的!」

「對不起了。」馬雲天咬著煙斗,又吧嗒著:「我必須把你這邊的情況先摸清楚呀!」

馬雲天「火力偵察」的目的已經達到了,不想再和蘇青林繼續說田秀麗的事情了,只是愜意地一個勁地抽著煙斗。隨著噴出的煙霧在車廂里瀰漫,他向蘇青林說起了那天到醫院去找陳雅玲談話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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